从皇后大街转到肯辛顿花园路,这是伦敦西区一条充满活力和优雅的街道,以其富裕和高雅而闻名。路两旁是精致的维多利亚式建筑,建筑风格典雅,多为红砖或灰石结构,带有装饰性的阳台和拱形窗户。道路两侧矗立维多利亚晚期风格的三层联排别墅,白色石膏装饰的红砖外墙上攀附着常春藤,铸铁栏杆阳台摆放着天竺葵花盆,门廊多用彩釉陶砖铺就,大片的彩色玻璃窗和雕花门楣上,黄铜门环与抛光门牌彰显主人的身份。
维多利亚风格是建筑学中与英国维多利亚女王统治时期(1837—1901年)相关的一类建筑风格总称。它并非单一风格,而是融合了多种历史复兴元素和新兴技术的折衷主义表达,反映了工业革命带来的社会变革和审美变迁。盛行于19世纪中后期的英国及其殖民地(如美国、澳大利亚、印度),并随殖民扩张传播至全球。这种风格是由工业革命带来的钢铁、玻璃技术进步,中产阶级崛起对住宅美学的需求,以及铁路发展促进建筑材料的广泛流通共同造就的。
其建筑特点是折衷主义,自由混搭哥特复兴(尖拱、飞扶壁)、意大利式(宽檐、方形塔楼)、安妮女王风格(不对称立面、环绕门廊)等历史元素。装饰繁复,外立面的雕花木饰、彩色玻璃窗、铸铁栏杆、马赛克地砖;室内常见浮雕壁纸、石膏线脚、繁复的壁炉设计。材料与技术上,砖石与木结构结合,开始使用预制装饰构件(得益于机械化生产),大跨度空间采用钢铁框架(如火车站、温室)。色彩与形态上,常见鲜艳外墙配色(如旧金山“彩绘女士”)、陡峭斜屋顶、塔楼、凸窗和异形平面布局。
街道两旁种满了高大的梧桐树和橡树,为行人提供阴凉。树荫下是用碎石铺成的人行道,中间是宽阔的马车道路。四轮马车和双轮轻便马车穿梭其间,偶尔可见富人乘坐的私人马车,车夫身着制服、马匹佩戴镀金辔头。
此时,一辆四轮敞篷马车载着穿蕾丝长裙的淑女驶向肯辛顿宫方向,车夫制服上的镀金纽扣反射着阳光,马蹄铁与石板碰撞声与路边手风琴艺人演奏的《绿袖子》交织。间或有戴礼帽的绅士骑着10年前问世的类似后世自行车的配了充气轮胎的“安全自行车”,已不再青睐之前的那种前轮大后轮小的高轮自行车,女士则骑三轮车,裙裾被小心地收束以防卷入车轮。
路上的行人穿着典型的维多利亚时代服饰。男士们多穿着三件套羊毛西装,戴着高顶礼帽,手持银头手杖,尽管是夏季仍保持严谨;女士们则穿着高领蕾丝长裙,束腰凸显沙漏身形,丝绸阳伞遮挡偶尔透出的阳光。宽檐帽饰以羽毛或绢花,手袋中装着嗅盐瓶。
嗅盐后世普通人很少用到了,但在前世此时的欧洲中上层的女士中还是非常流行。原因不是别的,就是她们因当时的审美影响,经常穿非常紧的束腰的裙子,很容易造成晕厥。嗅盐是一种含有挥发性刺激性物质如碳酸铵的制剂,被捏碎或打开后,释放 氨气,刺激鼻腔和肺部黏膜,引发反射性深吸气,促使心率加快、大脑供氧增加,从而帮助恢复意识。后世人往往是在在历史剧或文学中看到这种“优雅急救”,如《简·爱》中角色就使用过。
视线回到大街,女仆围着白围裙,推着镀镍婴儿车跟随戴羽饰帽的女主人。家庭教师带着穿戴水手服的孩童前往肯辛顿花园;身着制服的邮差摇铃投递电报或书信。一些孩子在人行道上追逐嬉戏,手里拿着彩色的气球。一只小狗在他们中间穿梭,欢快地摇着尾巴。在街角,一位街头艺人正在演奏小提琴,吸引了不少路人驻足聆听。他的帽子里放着一些铜币,那是路人给予的打赏。
前世此时上流社会的儿童,不分男女。都喜欢穿水手服,颇令王月生诧异。经过了解才知道,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是全球海洋霸主,皇家海军的威望极高。水手形象成为国家力量与冒险精神的象征,上流社会通过让孩子模仿水手装束,表达对帝国成就的自豪感。乔治五世(1865–1936)的孩子们常被拍到穿着水手服,这种皇室着装风格迅速被上流社会效仿,成为身份与品味的标志。
在之前的维多利亚时代早期,儿童服饰多为缩小的成人款式,束缚活动。19世纪后半叶,受社会改革思潮影响,儿童服装开始注重舒适性。水手服的宽松剪裁,如阔腿裤、宽松上衣,更适合孩子活动。
而且水手服源自法国海军传统的标志性条纹具有辨识度,且黑白对比在维多利亚美学中象征简洁与活力,符合新兴的中产阶级对“自然健康”的追求。水手服虽借鉴底层水手的职业装,但经改良后,如添加蕾丝领结、丝绸面料,成为精英专属,既模仿“粗犷”形象以彰显冒险精神,又保留精致细节以强调优越地位。
狄更斯等作家在作品中常将水手塑造成勇敢、正直的形象(如《大卫·科波菲尔》中的角色),强化了水手的正面联想。亚瑟·拉克姆等插画师常描绘儿童穿水手服的场景,进一步将其固化为“童年”的视觉符号。
水手服的统一设计,如立领、绑带,暗含对纪律的强调,契合当时上层社会对儿童“培养坚毅品格”的教育目标。随着城市扩张,富裕家庭鼓励孩子参与户外活动,如游艇、海滨度假,水手服的实用性与活动自由度契合这一趋势。
所以,水手服在19世纪末英国上流社会的流行,本质是帝国意识形态、服饰改革、阶层标识与文化审美的多重交织。它既是对海洋霸权的浪漫化投射,也反映了儿童服饰从束缚走向功能化的转型,同时成为精英阶层巩固身份认同的视觉工具。
路两旁有许多精致的店铺,包括裁缝店、帽子店、书店和古董店。橱窗里展示着最新的时尚服饰和精美的商品。面包店飘出酵母与焦糖香气,裁缝店展示着鲸骨紧身胸衣与男士礼服,街角药房橱窗陈列着瓷罐装药草和柯达最新推出的便携式相机的广告。
街边的茶室和咖啡馆是人们休闲的好去处。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里面的人们正在享受上午茶,桌上摆满了三层点心架和精致的瓷器。零星分布的遮阳篷店铺陈列着瓷器店、文具店和古董书商,橱窗内展示着印度茶具、牛皮封面的狄更斯小说初版,以及标价3先令6便士的黄铜望远镜。
推车售卖冰块、柠檬水的商贩吆喝着\"冰镇柠檬水,半便士一杯!\",胸前挂着花篮的小贩叫卖“一便士一束”的紫罗兰,报童挥舞着《pall mall Gazette》高喊着\"罗斯伯里首相辞职危机!\"呼啸而过,临街宅邸窗口传出了钢琴练习曲贝多芬《月光》第三乐章。
这条街上最吸引人的就是肯辛顿花园本身。这个公园是由亨利八世创建并经过改造而成,拥有广阔的绿地、整齐的小径和精心设计的花坛。正值夏季,公园内各种花卉竞相开放,色彩斑斓,空气中弥漫着花香。黑色铸铁栅栏内延伸着肯辛顿花园的草坪,每隔20米设雕花长椅,椅背铜牌刻着\"纪念艾米丽·哈灵顿夫人,1827-1893\"。
长椅上,穿粗花呢外套的老者用放大镜研读《物种起源》,脚边蹲着叼飞盘的猎犬。透过栅栏可见长湖水面泛着涟漪,女王专属的疣鼻天鹅群游过,孩童向水中投掷面包屑,戴草帽的画家在写生架上涂抹钴蓝色水彩。榆树荫下铺着蕾丝桌布,三个戴白手套的少女正在分食司康饼,银茶壶冒出蒸气,男仆用黄铜冰桶镇着雷司令葡萄酒。
“女王专属的疣鼻天鹅”指的是英国王室对境内野生疣鼻天鹅(mute Swan)的传统所有权,这一制度源于中世纪,到后世仍具有象征意义。
在12世纪,天鹅因肉质鲜美且羽毛华美被视为珍稀食材,只有皇室和贵族有权捕猎。1189年,英国《天鹅宪章》(Statute of westminster)首次规定,所有疣鼻天鹅归属国王,因为它们是“皇家财产”。 1482年,英国通过《皇家天鹅法》(crown’s Swan mark Act),明确天鹅归王室所有,要求所有天鹅必须被标记(如烙印或环志)以区分归属。未标记的天鹅被视为“皇家财产”。 但不是所有天鹅都归女王,白额天鹅(whooper Swan)和黑嘴天鹅(trumpeter Swan)等其他种类不属王室。此外,伦敦圣詹姆斯公园的天鹅因历史原因由公园管理处管理。
天鹅数量象征王室的财富与领地控制力。中世纪贵族常以天鹅装饰纹章,甚至用天鹅形状的餐具彰显身份。天鹅的优雅姿态与王室形象高度契合,常出现在皇室徽章、庆典装饰中(如加冕典礼的餐具)。莎士比亚在戏剧中多次以天鹅比喻高贵(如《利尔王》中“天鹅之歌”),强化了其王室关联。
在后世,这一传统更多是象征性制度,但法律仍规定:英国境内所有无主疣鼻天鹅默认属于女王(仅限英格兰和威尔士,苏格兰和北爱尔兰另有规定)。后世王室对天鹅的“所有权”更多体现为保护责任。例如,皇家鸟类保护协会(RSpb)协助监测天鹅种群,防止虐待或非法捕杀。每年7月,女王会派出“天鹅标记官”(Swan Usher)沿泰晤士河清点天鹅。
从后世的泰晤士河畔回到前世的大街,新鲜马粪的氨味、面包房飘出的酵母香、花园玫瑰与紫罗兰花香、远处工厂烟囱的煤烟气息在湿热空气中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