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渊帝喘着气落地,龙角的银光渐渐黯淡。
他看着魂海上空的彩虹,忽然哼了一声,却没再骂脏话。
阮倾禾递过一块疗伤的玉佩,见他耳尖还红着,忍不住打趣:“父皇刚才好厉害,比三百年前抢桂花糕时还威风。”
九幽望着地上的巨大深坑若有所思。
阮倾禾察觉到凑上前,疑惑问:“怎么了?”
九幽:“这是幻影。”
“幻影?”阮倾禾心头一紧,星盘在掌心骤然旋转,“阴阳错”的光芒扫过深坑,果然没探到半分凶兽的邪力残留。
元渊帝刚将阮倾禾给他的桂花糕塞进嘴里,就差点喷出来,龙角“噌”地又亮了:“好个障眼法!这混账兽竟敢戏耍本帝!”
他俯身摸了把坑边的泥土,指尖的龙鳞泛起寒光,“气息是真的,但力道虚浮,刚才打碎的根本不是它的本体!”
阮倾禾看了眼抬头,用意识仔细探查四周,没有察觉到混沌凶兽的气息。
“这次真的跑了,我们也回去吧,我魂魄刚刚入体,感觉快累死了,先回去休息,养精蓄锐,找新天帝算账!”
*
三人回到幽倾城,刚踏入殿内,就见殿中一道黑袍身影正背着手转圈,听见动静猛地回头,激动的脖子都快给拧断了。
正是炎狱阎王。
他那张常年挂着冰霜的脸瞬间垮了,眼眶“唰”地红了,几步冲过来攥住元渊帝的胳膊:“老元!你可算醒了!三百年啊!我还以为这辈子见不着你了!”
“呜呜呜呜,你这老不死的,怎么现在才醒啊!”
阮倾禾目瞪口呆:“……”
哭的辣人眼睛。
九幽似乎也这般想,只看了一眼,默默瞥开视线。
元渊帝闻言,刚被混沌凶兽气顺的火又被勾了起来,想甩开他的手,却被对方攥得死紧。
可话到嘴边,瞥见他眼底的红血丝,又硬生生憋成一句:“哭什么哭!本帝还没死呢!”
“好兄弟,死了多年突然诈尸,我还不能哭两声了!”炎狱阎王抹了把脸,指节都红了。
他又嚎了两嗓子,才继续道,“当年你被那凶兽拖进混沌渊,我跟你说,我把冥界翻了个底朝天,连奈何桥的石头都数了三遍,就想找个能劈开渊底寒冰的法器!”
“若不是星族已族中神器封禁混沌渊,全族守在哪里,你以为你能睡的着?”
元渊帝:“……”
他难得沉默了会,垂下眸子不知在想什么,但耳边还一直传来好兄弟的鬼哭狼嚎。
元渊帝嘴角抽了抽:“你那是数石头?我看你是惦记孟婆汤里的桂花蜜!”
“嘿!你怎么知道?”炎狱阎王眼睛一亮,随即又垮下来,“可我每次偷喝都被孟婆敲脑袋,她说要给你留着,等你回来一起喝……”
这话一出,元渊帝脖子梗了梗,别过脸去看殿顶的盘龙雕,耳尖却悄悄泛了红。
孟婆是元渊帝的亲姐姐,当初犯了错事被罚去冥界。
元渊帝年少,担忧姐姐过得不好,经常去冥界找姐姐,一来二去,便认识了眼前这位哭笑不得的损友。
阮倾禾憋着笑,刚想给九幽递个眼色,就见炎狱阎王猛地转向她,眼眶更红了:“你看你个不负责任的,你女儿投胎转世三次,遭受众叛亲离之苦三次!呜呜呜,初升啊,女儿在受苦,父亲在呼呼大睡呢。”
他说着,忽然一拍大腿:“对了!老元,我跟你说,前阵子我去妖界,见着九幽这小子,我就知道他对你家丫头有意思!”
“当年他为了护倾倾半魂,被锁链穿琵琶骨,我去捞他的时候,那小子嘴里还念叨着‘别碰她星盘’,哎哟喂,跟你当年护着星族那位似的!”
九幽:“……”他默默往阮倾禾身后退了半步。
元渊帝一听,刚压下去的火又冒了:“你还好意思说!当年要不是你把他扔进冥界冰牢养伤,他能跟我家丫头离那么近?”
“我那不是怕凶兽顺藤摸瓜找到他吗!”炎狱阎王急了,“再说了,冰牢里的雪莲都是我亲手种的,比你龙族圣殿的灵泉还养人!”
“放屁!”元渊帝瞪眼睛,“我家灵泉泡三天抵你那雪莲十年!”
“你才放屁!我冥界的彼岸花蜜混着雪莲汁,喝一口能吊半条命!”
“我龙族龙涎更厉害,滴一滴能让枯木开花!”
“我……”
阮倾禾扶额,果然如她所想,这俩凑一块就没别的,除了互怼就是比谁的宝贝更厉害。
不过倒是让她感觉到格外温馨,与她记忆中极为相似。
她拉了拉九幽的袖子,刚想溜去偏殿休息,就听元渊帝忽然提高嗓门:“对了!三百年前你欠我的那坛‘焚心酒’呢?当年说好打赢凶兽就分我一半,现在我回来了,你是不是该兑现了?”
没想到元渊帝竟开始翻旧帐了。
炎狱阎王脖子一缩:“那、那酒被我埋在忘川河畔了,谁知道去年涨水,把坛子冲跑了……”
元渊帝:“你埋的是酒还是石头?我看你是自己偷喝光了,编瞎话骗我!”
“我没有!”炎狱阎王急得跳脚,“不信我现在就带你去忘川河捞!就算捞不着坛子,我把河底的沙子给你筛三遍,总能找着点酒气!”
阮倾禾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俩活宝。
九幽低头看她,眼底盛着温柔的笑意,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
殿内,元渊帝和炎狱阎王还在为“焚心酒到底是谁喝了”吵得不可开交,从忘川河吵到奈何桥,又从孟婆汤吵到彼岸花,最后竟吵到“当年谁先提议拜把子”——
“明明是我先递的拜帖!”炎狱阎王拍桌子。
“放屁!是我先把龙族玉佩给你的!”元渊帝吹胡子瞪眼。
夕阳透过圣殿的窗棂,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像极了三百年前,他们并肩站在南天门,指着混沌凶兽的方向说“迟早收拾它”的模样。
阮倾禾靠在九幽肩头,听着殿内熟悉的争吵声,忽然觉得眼皮发沉。
这三百年的奔波与不安,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抚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