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山腹地的甬道蜿蜒如蛇,火浣布灯笼悬挂在岩壁上,幽蓝的光芒将石壁上的古老矿脉纹路映照得如同活物。陆九皋一袭素色朝服,率领三百寒门学子疾行于这地下迷宫。学子们背负的柳条箱中,南宫氏私采的钨矿石正与磁石产生奇特的共鸣,发出如同千万只蜜蜂振翅般的嗡鸣,在狭窄的甬道中形成诡异的声浪。
\"停!\"陆九皋突然抬手,扯开朝服前襟,露出背上那幅栩栩如生的矿脉刺青。此刻刺青正泛着幽幽磷光,与地下的某种力量相互呼应。\"地脉在此处有断层,\"他闭目凝神,指尖轻触岩壁,\"第九熔炉入口应右移七步。\"
寒门学子杜若洲立即卸下箱笼,从怀中取出一具精致的六棱铜规。这铜规通体泛着古铜色光泽,六个棱面上刻满了细密的刻度。他将铜轨贴地放置,只见铜轨自动旋转起来,在地面上投射出一道道金色的光线。\"《考工记》载'七步见火',\"杜若洲皱眉道,\"但此处地气含硫量超常,恐怕...\"
话音未落,岩壁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随即轰然开裂。碎石飞溅中,一座巨大的青铜熔炉显露出来,炉身上女帝亲题的\"白露淬金\"四个篆字在幽蓝光线下泛着冷光。炉膛内壁密布着蜂巢状的火浣布,这些特殊的布料在暗处散发着微弱的荧光。
学子江雪樵突然惊呼出声:\"这不是熔炉!\"他颤抖的手指着重叠的六边形结构,\"这是反向冰鉴!利用钨矿吸热特性,实为巨型冷却装置...\"他的声音因震惊而颤抖,\"我们都被骗了...\"
\"所以突厥人才会中计。\"陆九皋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从箱中取出一块钨矿石,投入炉壁上的观察孔。矿石入炉的瞬间,炉内腾起孔雀蓝的火焰,那火焰不似寻常火焰般跳动,而是如同活物般在炉内盘旋。
就在此时,整个山体突然剧烈震颤,西北方传来狼嚎般的号角声。只见悬崖裂缝中,突厥骑兵骑着覆着火浣布的马匹汹涌而出。那些马匹双目赤红,口鼻喷着白气,显然已被某种药物激得狂躁不已。先锋手中的弯刀泛着诡异的蓝光,正是掺了钨矿的淬毒兵器,刀刃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仿佛被割裂。
金错刀光
景安钱庄的地窖深处,谢清晏独坐于一方青石案前。案上的沉香算盘在黑暗中泛着幽幽萤光,如同夏夜里的萤火虫。白露卯时,钱庄的秘柜准时开启,十二枚刻着二十四节气符文的银锭自动飞入算盘框架,在算珠间穿梭排列,最终组成一个精巧的浑天仪模型。
\"原来如此。\"谢清晏修长的手指轻轻转动\"秋分\"银锭,地窖的石墙应声翻转,露出成排被冰晶密封的箱笼。
素衣天子
太液池的晨雾尚未散尽,水面泛着青灰色的冷光。女帝褪去华服的身影掠过九曲回廊,粗布襦裙在风中猎猎作响,裙摆扫过之处,池畔的菖蒲草纷纷低伏。十八根发辫末梢系着的钨制铃铛在晨光中泛着暗哑的金属光泽,与腰间磁石佩共鸣发出的《破阵乐》调子,惊起了栖息在柳枝上的白鹭。
\"故人来访,何不现身?\"女帝突然驻足,指尖钨铃如流星般射向柳荫深处。铃铛划破晨雾时带起的劲风,将池水割裂出一道细长的波纹。
紫袍翻卷如云,突厥国师阿尔坦从三丈高的柳树梢轻盈落下,指尖稳稳夹住飞射而来的钨铃。他袖中滑出的半幅火浣布在晨光中泛着奇异的虹彩,布料边缘还残留着焦灼的痕迹。\"沈姑娘还是这般急躁。\"阿尔坦的声音带着塞外特有的沙哑,他手腕轻抖,火浣布如活物般展开,\"这改良配方,可还认得?\"
女帝瞳孔骤然紧缩——那布料的经纬排布,分明是当年她与师兄在终南山密室中共研的\"双螺旋织法\"。池面忽起浓雾,雾中浮现出少年时的实验室景象:火浣布在磁力织机上自动穿梭,师兄将钨粉掺入石棉时,总喜欢哼着那首《霓裳羽衣曲》。记忆中的钨粉在阳光下闪烁着星辰般的光点,而师兄的侧脸在实验炉的火光中忽明忽暗。
\"你杀了师兄,却学不会他的匠心。\"女帝突然扯断发辫,钨铃坠入池水激起七彩虹晕,水面顿时浮现出复杂的洛书纹路。她的声音比池水更冷:\"真正的火浣布,遇磁则鸣!\"
阿尔坦手中的布料突然发出凄厉尖啸,无数细如发丝的钨丝破布而出,在空中织成一张致命的金属网。女帝腰间的磁石佩飞旋成盾,将钨丝尽数吸附,金属碰撞声如骤雨击打铜锣。雾中忽然显现塞外战场的影像:披着火浣布的突厥战马在磁暴中自燃,第九熔炉的冷却装置正将热浪导向敌阵,灼热的气流将沙地熔化成琉璃状的结晶。
\"你以为我在炼刀?\"女帝踏水而起,粗布襦裙遇雾显形——竟是用十万根钨丝编织的河洛图,每一根钨丝都闪烁着卦象的光芒。她的足尖点过之处,池水凝结成晶莹的冰花,\"朕在炼整条阴山山脉!\"
太液池的水面突然沸腾,池底浮现出巨大的阴阳鱼图案。女帝袖中飞出的十八枚钨铃在空中组成浑天仪的形状,每一枚铃铛都对应着天上的星宿。阿尔坦脸色骤变,他认出了这是失传已久的\"周天星斗大阵\"——当年沈氏师兄妹正是在这个阵法中,将终南山的龙脉炼成了第一块火浣布。
池畔的柳树无风自动,枝条上凝结出细密的霜花。女帝指尖轻划,十万根钨丝从河洛图中腾空而起,在空中交织成阴山山脉的微缩模型。每一道山脊都闪烁着金属的冷光,每一处峡谷都回荡着磁力的嗡鸣。
\"知道为什么火浣布能防火吗?\"女帝的声音突然变得轻柔,\"因为它吸收的不是热量,而是整条山脉的寒意。\"随着她话音落下,阴山模型突然爆发出刺目的蓝光,太液池的水面瞬间冻结,池底的阴阳鱼开始逆向旋转。
阿尔坦的紫袍上突然浮现出细密的冰晶,他惊骇地发现自己的血液正在凝结。这时他才明白,女帝这些年在太液池底布下的不是熔炉,而是一座足以冰封千里的\"玄冥大阵\"。池畔的汉白玉栏杆上,不知何时爬满了蛛网般的霜纹。
\"师兄临终前将最后一块火浣布给了我。\"女帝从袖中取出一方素白的手帕,帕角绣着北斗七星的图案,\"他说,真正的匠心不在于创造,而在于守护。\"手帕飘落在冰面上,瞬间化作万千星辉,照亮了整个皇城。
阿尔坦的双腿已经冻僵,他望着满天星辉,突然笑了:\"原来如此...你们把终南山的龙脉...\"话音未落,他的身体便化作了一尊冰雕,眉心的那点朱砂却愈发鲜艳,像是不灭的火种。
女帝轻轻拂袖,冰雕应声而碎。她拾起地上那半幅火浣布,布料在晨光中渐渐褪去颜色,最终变成了一张普通的羊皮纸。纸上用朱砂画着的,赫然是阴山山脉的矿脉分布图。
\"该去给孩子们上课了。\"女帝理了理粗布襦裙,转身走向太学方向。晨风吹散了太液池上的雾气,露出池底密密麻麻的磁石阵列——那正是支撑整个皇城地脉的\"河洛大阵\"的核心。池畔的柳枝轻轻摇曳,仿佛在演奏着一曲无声的《破阵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