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的雪,被双喜说着了,的确比城里的大。
马车行至山脚时,车轱辘卡在雪里,走不动了!
双喜踩着雪,站在岔路口上,望着山道上纷杂的马蹄印儿,冲车里道,“呦主子,这北山的雪呀,是真的大!车轱辘被卡住,马车上不去了!好在马还是能走,主子要上山,怕是得骑马!”
裴恒玉骑术不错,但他怕冷!
此次重生后,尤其不耐风雪,他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的风声发愁。
宇文君安却挑帘儿探出头,先跳下马车。
仰头四顾,就更开心了!
城外的雪,的确大,把层峦叠嶂的北山,盖上了一层洁净的白,天地之间,苍茫一片,微凉的空气,掠过鼻尖,夹着清新的冷。
宇文君安的每一个毛孔,都被激活了,他大步跨了出去,捡着那些没被碰过的白,可着劲儿的踩。
他没见过世面的欢脱,把双喜逗笑了,老太监道,“小世子,您可慢着点儿,这刚下过的雪,最是松软,看着平坦,底下什么都有,什么断枝呀,石子呀,可滑脚呢,您可小心着点儿,别叫摔了去!”
双喜絮絮叨叨,话还没说完,那边的宇文君安忽然就不动了,刚掀帘出来的裴恒玉,侧眸看着他,问,“怎么了?”
“我踩到东西了!”宇文君安说,“是硬的!”
随即弯下腰,补充了句,“我挖出来看看,”
语罢,也不等裴恒玉应答,当真徒手挖了起来!
上一世怎么没发现,这小子还有又傻又天真的一面?他不知道冷么?
裴恒玉站在马车上,远远看着宇文君安疯。
裴恒玉今日穿了狐皮短靴,都快赶上外罩的墨狐大氅厚了,但他还是冷,身子就跟漏了风一样,穿多少,都暖不过来。
哎!能不下车么?
裴恒玉哀怨的想。
今日无风,阳光照在雪地上,闪着细碎的银芒,吸到鼻腔里的空气,仿佛结了冰,裴恒玉从内到外,都浸着难以言说的冷。
裴恒玉想到宇文君安热烘烘的身体,目光在他的身上停留片刻,转而挪开,看向了岔路口。
入山的路,有两条,一条上山,直通半山腰的梅林,那是成国公柳家的产业,连着一座山庄,叫若云山庄。
梅林面积不小,有上千株,其中,以一株百年老梅,最负盛名!
柳云若入宫以前,每年都要在山庄里,办诗会。
邀请一众文人墨客,烹茶赏梅,填词赋诗,是为京都雅集之首。整个大盛的迁客、骚人,都以能参加若云诗会为荣!
另一条路,盘桓在山脚下,通向北湖。北胡面积不大,水却不浅,湖深而鱼多,夏日常有渔夫前来垂钓,冬日就人迹罕至了。
今日奇怪!
两条路上的雪,都被踩乱了,皑皑的白上,错综着混乱的痕迹!
显然两边都有来客,只是一条路上,马蹄印居多;而另一条,则是鞋印更多。
“咦!”
路边的宇文君安,挖出了硬物,他抚掉石头上的残雪,瞧着碑上的凿痕,说,“公子,这山还叫少陵山?”
“世子,可别浑说,”双喜笑着走上去,“这是北山,老奴可是来过多次,可从没听过少陵两个字!”
“北山?可碑上明明写着少陵呀!”宇文君安的手指,按着凿痕,奇怪道,“不过凿痕粗粝,倒像是刚刻上没多久!”
双喜俯身细瞧,看了半晌,道,“呦,主子,这北山还真不叫北山了!”
裴恒玉没看那碑,他望着苍茫山色,看到群鸟,从林海雪影儿里,腾空而起,直冲云霄,道,“想来,是这山上,来了新的雅士!”
说着,他一个纵起,直接飞落马背,拿过小太监递上来的马鞭道,“留几个人,等在这里,咱们进山瞧瞧!”
那边的宇文君安却已经看呆了!
裴恒玉今日穿了一身窄袖暗紫云纹长袍,外罩的墨狐大氅,在刚刚飞身上马的霎那,带起的劲风里,鼓起了裘摆。正巧露出被银丝悬犀带,勾勒得恰到好处的劲腰,宇文君安看得喉头发紧,竟忘了跟上去!
裴恒玉的马,却在这空挡里,到了他跟前,“愣着做什么?上来!”
“噗~~~”
黑马不耐烦的打了个响鼻,热气模糊了宇文君安的视线,他这才回过神,欣然上马,双臂合拢,紧紧抱住裴恒玉的腰。
背后一暖,
裴恒玉心说,傻小子,还有点儿用!便扬鞭催马,入了雪道。
马儿没有上山,而是沿着那条鞋印更多的小路,疾行起来。
这路通往北湖,没走多远,地势就变了。
小路两旁的树丛,逐渐稀疏,一边山石林立,状若危崖,极是险峻;而另一边却迥然不同,地势开阔,视野极好,枯苇盛着厚雪,白茫茫一直延伸到天际,是北湖!
不过,如今看来,宇文君安想,也可能不叫北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