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竹斜倚在和室的榻榻米上,指尖夹着支烟,缓缓吐出一个烟圈。
烟圈在月光里晃了晃,慢悠悠地散开,莫名像他此刻有些怅然的心情。
他抬眼望着窗外——庭院里的枯山绿水映着一轮满月,清辉洒在白砂上,泛着冷寂的光。
身后传来“吱呀”一声轻响,是木门被拉开的声音。
“お兄さん、料理は口に合わないですか?(大哥,是饭菜不合口味吗?)”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躬身走近,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こんなに少ししか使っていないのですか?(您怎么才用了这么一点?)”
沈青竹收回目光,落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
说起来也是巧——他下午在巷子里闲逛时,撞见几个纹着白虎的壮汉正围殴两个男人。
原本没想多管闲事,奈何兜里比脸还干净,转念一想“黑吃黑”也不错,便抬脚冲了上去。
那几个壮汉看着凶狠,实则不堪一击,被他三两下撂倒在地。抢了他们身上的钱正要走,却被那两个鼻青脸肿的男人死死拦住。
两人对着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堆,眼里闪着狂热的光,不仅把他请到了这处看起来像是帮派据点的地方,还呼啦啦叫来十几号人,非要跟他拜把子。
要不是刚才收到安卿鱼传来的消息,说队友们已在海边汇合,他怕是早就按捺不住,转身去找大部队了。
见沈青竹不答话,只是眼神深沉地看着自己,西装男咽了口唾沫,额角渗出细汗:
“お兄さん……こんな风に见つめていたのは、どこか不満があるのですか?(大哥……您这样看着我,是有哪里不满意吗?)”
沈青竹眼眸微闪,回过神来。
他看着对方紧张的样子,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人刚才叽里咕噜说啥呢?听不懂。
西装男心里更忐忑了。
他们好不容易攀上这位“隐士强者”当大哥,可千万不能让他觉得自家帮派连顿像样的饭菜都拿不出手。
他偷偷瞟了眼桌上几乎没动过的怀石料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沈青竹的目光落在对方指着的餐盘上,大概猜到是在问自己为什么没吃完。
他皱了皱眉,努力回忆“吃饱了”或者“出去”的日语怎么说来着?
是“哦那卡一趴”?还是“得马斯”?
越想越不明白,脑子里像打了个结,怎么也理不清。
眼看西装男头上的冷汗都快滴下来了,沈青竹也懒得纠结,索性微微颔首,冲他摆了摆手,继续看向庭院里的月亮。
指尖的烟灰积了长长一截,他轻轻一弹,烟灰簌簌落在榻榻米上。深吸一口烟,烟丝灼烧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在西装男眼里,这位新认的大哥这番动作,显然是对晚餐还算满意,只是让自己先退下。
至于大哥为什么不说话?
嗨,高人不都这样吗?沉稳寡言,自带气场。
再说了,大哥的心思,哪是他们这些小弟能随便揣测的?
他松了口气,对着沈青竹深深鞠了一躬,用日语恭敬地说了句“那您先休息,有事随时叫我们”,然后轻手轻脚地收拾起桌上的残羹,退了出去。
木门“咔哒”一声合上,隔绝了内外。
沈青竹扭头看了眼紧闭的木门,琢磨了片刻——哦,原来刚才那人是问自己吃饱没啊。
行,记住了,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他知道怎么应付了。
他刚在心里打定主意,下一秒动作猛地一顿。
等等,那人离开前叽里呱啦说的最后几句,好像不止这些?
是不是还说了别的?
会不会是和他说……明天早上几点集合?或者……要带他去揍什么人?
沈青竹:“……”
算了,反正也听不懂,到时候再看吧。
他想起安卿鱼特意提的让他“尽量多学日语,避免交流露馅”的事,有些烦躁地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
啧,学这鸟语还真是麻烦。
沈青竹从空间里摸出那本被翻得卷了角的日语教材,默默翻开一页,看着日文单词下面标注的中文谐音,磕磕绊绊地念起来:
“‘吃饭’是……卖西哦塔呗鲁?应该是这样读的没错吧?”
……
“这里就是那个金店老板的家?果然够大,够奢华啊。”
夜幕小队的几人漫步在日式庭院里,看着脚下修剪整齐的青苔、错落有致的假山,还有檐角挂着的风铃,忍不住啧啧赞叹。
庭院的装饰看似朴素,木质回廊的栏杆却泛着温润的光泽,显然是上好的木料;角落里的石灯笼雕刻着繁复花纹,一看就价值不菲。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庭院总给我一种……”百里胖胖摸着下巴沉思片刻,“一种莫名的忧郁感?”
“庭院还能看出忧郁?”
曹渊绕着一棵修剪成球形的松树转了圈,一脸不解,
“我就觉得这院子看着挺眼熟的,跟以前在大夏景点见过的古代庭院长得有点像。”
“教官不是在集训营提过吗?”
百里胖胖解释道,“日本的文化深受咱们大夏唐朝影响,建筑风格相似也正常。
不过细看还是有区别的,你看这枯山水庭院,用白砂模拟流水,咱们那边就很少这么弄。”
“没想到你竟然听进去课了?!!”曹渊满脸不可置信,“你文化课不是不及格吗?”
百里胖胖:“……因为我名下有个园林。”
曹渊:……大意了,差点忘了你是个土财主。
“我没想到在人圈里,竟然还能保留这么完整的传统建筑。”
江洱蹲在池塘边,看着水里游弋的锦鲤,“还以为早就随着迷雾侵蚀消失了呢。”
安卿鱼伸手摸了摸庭院的木柱,指腹拂过光滑的表面:“这庭院的用料看着不超过二十年,不算是古建筑,是新建的。”
“啊?是新建的?”
百里胖胖凑近柱子闻了闻,“难怪看着这么新,我还以为是保养得好呢。建这么大一座院子肯定不便宜吧?果然是可恶的资本家。”
迦蓝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胖胖,你这是在骂自己吗?”
百里胖胖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集团老总的身份,顿时尴尬地挠挠头:
“哈哈,这不一样!咱那是为人民服务的好集团,跟这种资本家能一样吗?”
“不都一样有钱嘛。”
江洱坐在屋檐下的回廊上,晃着两条腿叹气,“反正没我穷就对了。”
“我也挺穷的。”曹渊默默举手。
迦蓝一锤定音:“所以说,咱们小队里最富的就是胖胖了。”
百里胖胖无奈地摆摆手:“嗨,这有什么好争的。我的钱就是大家的钱,以后有需要尽管开口。
就是现在在这人圈里,我在大夏再有钱也没用,黄金又忘了带,还得靠你们接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