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仓库的空气凝固得如同千年的寒冰。手电光柱在弥漫的灰尘中颤抖,如同濒死者的喘息,勉强撕开浓稠的黑暗。覃枫站在堆积如山的木箱前,胸口那道狰狞的伤口因剧烈的喘息而阵阵抽痛,每一次心跳都如同重锤擂在脆弱的骨架上。钨矿砂、稀土精粉、铟锭……那些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足以撼动国家战略根基的禁运物资,此刻如同肮脏的垃圾,暴露在惨白的光线下,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罪恶气息。
“天杀的……这帮畜生!”陈阿福佝偻着背,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撬棍,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浑浊的眼睛里燃烧着刻骨的愤怒和难以置信的惊骇,“他们……他们这是把国家的命脉都挖出来卖了!卖给谁?卖给洋鬼子?!换他们兜里的黑心钱?!”
“卖?”覃枫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皮,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这片被罪恶填满的巨大空间,目光最终落在仓库最深处、那片被更高更密集的木箱堆彻底遮蔽的阴影角落,“卖……只是开始!这些……恐怕连冰山一角都算不上!”
一股强烈的、近乎本能的直觉,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周家!郑国锋!他们费尽心机,用水泥封死入口,用恐惧堵住人嘴,难道仅仅是为了掩盖这些矿砂?不!这些矿砂虽然价值连城,但远不足以让郑国锋动用“37号枢纽”的力量进行如此彻底的物理湮灭!这里……一定还有更致命的东西!足以将他们彻底钉死在历史耻辱柱上的东西!
“覃……覃师傅?”带疤的老工人看着覃枫骤然变得锐利如刀的眼神,声音带着一丝不安,“你……你看那边?”
覃枫没有回答。他猛地抓起地上的撬棍,拖着沉重的脚步,如同走向最终审判台的殉道者,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那片被巨大木箱阴影笼罩的、仓库最幽暗的角落。每一步都牵扯着胸口的剧痛,冷汗浸透了后背,但他眼神中的火焰却燃烧得更加炽烈!
那里,堆积的木箱更加高大、密集,几乎顶到了粗糙的混凝土拱顶。箱体表面的灰尘厚得如同棉被,许多地方已经板结成块,覆盖着厚厚的、如同黑色苔藓般的霉斑。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更加浓烈、更加刺鼻的、混合着陈年朽木、霉菌和某种难以形容的、带着金属锈蚀与泥土腥气的怪异气味。
“撬开它!”覃枫的声音低沉而决绝,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他手中的撬棍尖端重重地戳在其中一个木箱侧面覆盖着厚厚霉斑的锁扣位置!
“砰!咔嚓!”
带疤的老工人二话不说,抡起沉重的铁锤,狠狠砸在覃枫指定的位置!腐朽的锁扣应声断裂!木屑和霉块四溅!
“一起上!”陈阿福和其他两个老工人也立刻围了上来,钢钎、撬棍同时插入箱盖缝隙!几人同时发力,枯瘦的手臂上青筋暴起!
“嘎吱——!轰隆!”
沉重的箱盖在刺耳的摩擦声和令人牙酸的断裂声中,被猛地掀开!一股更加浓烈、更加陈腐、带着强烈土腥和铜锈气息的阴冷气流,如同沉睡千年的古墓被骤然开启,猛地从箱内喷涌而出!呛得几人同时剧烈咳嗽起来!
手电光柱迫不及待地刺入箱内!
没有预料中的矿砂!没有金属锭!
箱内,被厚厚的、已经发黄变脆的防潮纸和一种特殊的、带着油蜡光泽的缓冲填充物(像是某种处理过的干草和木屑混合物)严严实实地包裹着!填充物之间,隐约可见……某种巨大、沉重、轮廓奇特的……金属物体的边缘!
覃枫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巨大震惊和某种历史厚重感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他几乎是颤抖着伸出手,不顾那些散发着霉味的填充物,用力撕开覆盖在最上层的、早已脆弱不堪的防潮纸!
“嗤啦——!”
纸张碎裂!尘埃飞扬!
光柱下,一片冰冷、厚重、带着幽暗绿锈的金属表面,骤然暴露在空气中!
那是一个……巨大的、三足鼎立的……青铜器!
鼎身呈圆形,深腹,立耳,柱足!器型古朴厚重,线条刚劲有力!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如同翡翠般幽绿的铜锈,锈层之下,隐约可见繁复精美的纹饰——狰狞的饕餮兽面!盘曲的夔龙!细密的云雷纹地!每一道纹路都带着一种穿越时空的、令人心悸的威严和神秘!
西周!典型的西周晚期青铜鼎风格!
覃枫的呼吸瞬间停滞!瞳孔因极度的震惊而缩成了针尖!他几乎是扑到箱边,手指颤抖着拂去鼎足根部厚重的绿锈!
光柱聚焦!在幽绿的锈层之下,一行清晰无比、用极其刚劲有力的金文(大篆)镌刻的铭文,如同沉睡千年的咒语,骤然显现!
“唯王廿又五年九月既望丁亥,王在成周,赐贝于小臣盂,用作父癸宝尊彝。盂。”
“西周晚期……周厉王二十五年……小臣盂鼎……”覃枫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灵魂深处的战栗!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巨大的青铜鼎,声音因极度的愤怒和难以置信而扭曲,“国家一级文物……不!是……是足以震动考古界的……国宝级重器!”
“国……国宝?!”陈阿福和其他老工人彻底懵了!他们茫然地看着箱子里那巨大、冰冷、布满绿锈的“铜疙瘩”,又看看覃枫那张因震惊和愤怒而扭曲的脸,完全无法理解这“铜疙瘩”的价值。
“这……这玩意儿……很值钱?”带疤的老工人咽了口唾沫,声音带着一丝困惑和本能的敬畏,“比……比那些矿砂还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