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一层厚重的阴霾,沉甸甸地笼罩着祠堂,久久不肯散去。祠堂厢房内,那面铜镜静静地立在桌案上,镜面蒙着一层血翳,仿佛被一层诡异的血雾所笼罩。苏怀青满心疑虑,缓缓走到铜镜前,她俯身舀起一捧井水,轻轻地擦拭镜面。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镜面的瞬间,一阵刺痛猛地袭来,她下意识地缩手。
苏怀青惊愕地看向水面,只见倒影中自己眉骨处渗出细密的血珠,那些血珠汇聚在一起,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拉扯。眨眼间,双眉竟如被锋利的剃刀刮过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光秃的眉骨,看起来格外诡异。
“二小姐!” 老仆福伯神色慌张,脚步踉跄地撞开房门。他手中的铜盆 “当啷” 一声坠地,在寂静的房间里发出刺耳的声响。“昨夜开妆奁的人…… 眉毛都没了!” 福伯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恐惧,他的双眼圆睁,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景象。
苏怀青心中一紧,急忙跟着福伯来到廊下。只见廊下横着三具尸首,皆是前日参与掘开妆奁的村民。他们的尸身面皮惨白如纸,毫无血色,眉骨处血肉模糊,像是被利刃生生剜去一般,伤口处还残留着丝丝血迹,在晨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狰狞。苏怀青强忍着心中的恐惧,掀开白布,仔细查看。她发现其中一具尸体的掌心紧攥着半枚珍珠,那珍珠圆润却透着诡异,仔细一看,竟是凤冠上脱落的微雕珍珠,内刻场景正是玉娘被吊死槐树的刹那,玉娘那绝望的神情栩栩如生,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冤屈。
这时,井台方向忽然传来女子的啜泣声,声音幽咽而哀怨,在晨雾中回荡,让人毛骨悚然。苏怀青循声望去,只见无头女尸静静地跪在井边,她那溃烂的右手握着一柄犀角梳,梳齿间缠着几根带血的眉毛,那画面十分恐怖。
子夜的更锣沉闷地响过三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苏怀青独自一人坐在妆奁前,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西洋镜中突然映出她身后的异象:玉娘正对着镜子梳妆,她溃烂的右眼淌着黑血,每梳一下头发,发间便脱落数枚青铜铃铛,铃铛发出清脆却又阴森的声响。当梳至第七下时,镜面 “咔嚓” 一声裂开了蛛网般的纹路,玉娘猛然扭头,光秃的眉骨下,瞳孔急剧缩成针尖大小,恶狠狠地说道:“画我眉者…… 偿我命来……”
随着玉娘的怒吼,铜镜骤然炸裂,玻璃碎片如暗器般四处飞溅。苏怀青反应迅速,侧身翻滚躲避。即便如此,飞溅的碎片还是割破了她的手背,鲜血涌出,滴落在地上。血珠溅上婚书,那泛黄的纸面像是被激活了一般,浮出新的字迹:“戊戌年七月初七,兄代弟娶,李代桃僵。” 婚书末页的指印遇血发黑,渐渐地显出手掌纹路,苏怀青定睛一看,分明是左利手的掌纹,可族谱记载的苏慕贤惯用右手,这其中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慕贤…… 慕礼……” 苏怀青喃喃自语,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愤怒。她抓起凤冠,指尖颤抖着抚过微雕珍珠。血珠顺着珍珠的纹路缓缓游走,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雕纹竟如活物般扭动起来。在玉娘被吊死的场景中,新郎官突然撕下面皮,露出的赫然是苏慕礼的脸!看到这一幕,苏怀青震惊得瞪大了眼睛,她终于明白,当年的婚礼背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五更梆子声骤然响起,急促而响亮。苏怀青咬咬牙,攥着珍珠,不顾一切地冲出祠堂。此时,西南角的荒井腾起浓浓的血雾,血雾弥漫,仿佛将整个世界都染成了红色。雾中,缓缓浮出百枚青铜铃铛,铃铛在血雾中若隐若现,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苏怀青没有退缩,她毅然将珍珠投入井口。随着珍珠落入井中,铃阵像是被触发了机关,应声暴动。铃舌瞬间化作利刃,如雨点般射向她的眉心。千钧一发之际,怀中的桃木人偶突然自燃起来,熊熊燃烧的火舌舔上铃舌。伴随着一阵焦糊味,井中响起婴孩的啼哭,声音凄厉而悲惨,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井水像是被煮沸了一般,剧烈地沸腾起来,发出 “咕噜咕噜” 的声响,如同有人在低声哭泣。水面上,浮出一截水袖残片。苏怀青急忙捞起细看,袖口上用金线绣着《牡丹亭》的戏词,针脚间粘着一绺青丝,发梢缀着银锁片,锁芯刻着 “念玉” 二字。锁片遇到苏怀青手上的鲜血,突然发烫,她惊讶地发现,这锁片竟与她颈间的长命锁严丝合扣,拼出完整的太极阴阳鱼。
“原来你才是玉娘的血脉……” 守祠人的声音如幽灵般从槐树后飘来。苏怀青转头望去,只见他佝偻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扭曲而诡异,腰间的玉佩裂成两半,断面刻着苏慕礼的生辰,这一切似乎都在暗示着什么。
晨光终于刺破血雾,洒下一缕微弱的光线。祠堂外突然传来凄厉的尖叫,声音划破长空。苏怀青心中一惊,急忙奔入院中。只见数十村民如傀儡般僵立在那里,他们面敷惨白的戏妆,嘴唇染着朱砂,双眉处空无一物,看起来十分怪异。他们的眼珠机械地转动着,齐齐指向荒井方向,喉间挤出沙哑的戏腔:“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 颓垣……” 那戏腔在空气中回荡,充满了哀怨和诡异。
井口忽地伸出苍白的手臂,一把攥住苏怀青的脚踝,将她拖向深渊。苏怀青拼命挣扎,双手用力地想要掰开那苍白的手臂。在挣扎间,凤冠上的珍珠尽数爆裂,微雕碎片在空中飞舞,逐渐拼出光绪二十三年的真相:玉娘临死前以血画符,将自己的命格注入被调换的活胎。而苏慕礼抱着啼哭的婴孩立于暗处,婴孩腕间银锁刻的分明是 “怀青”。
苏怀青无力地跌坐在井台边,心中充满了震惊和绝望。怀中的半块玉佩滑落,掉在地上。阴阳鱼纹遇到她手上的鲜血,发出奇异的光芒。紧接着,井壁青砖轰然塌陷,露出深不见底的地宫入口。一股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熏得人几欲作呕。在腐气中,浮出玉娘的手札残页,上面的血字还未干透:“慕礼负我,然毁我容者另有其人。”
地底忽然传来凿击声,声音沉闷而有节奏,仿佛有百人在齐声诵读《镇魂歌》。就在这时,少年守祠人提着滴血灯笼,缓缓现身井边。他戏袍下摆的金线绣着新的谶语:“画眉劫尽,地宫门开 —— 二小姐,该你填阵眼了。” 苏怀青望着守祠人,心中充满了恐惧和迷茫,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样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