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的后颈又灼痛了一下，像是被烧红的铁签子戳了个对穿。
他垂眸按住后颈，指腹隔着校服布料都能摸到那道凸起的红痕——从后颈发根处蜿蜒到脊椎中段，像条蓄势待发的赤蛇。
\"夜哥？\"张昊的声音从旁边飘过来，带着点发虚的颤音，\"监控器的红光又闪了，这次连陈飞的干扰器都跟着响......\"
林夜抬头，看见操场边的公告栏被风掀得噼啪作响，张昊的圆框眼镜片上蒙着层薄汗，手里攥着个黑色的便携式监控主机，显示屏上的绿色信号条正疯狂跳动。
远处营地的帐篷顶被风卷起一角，露出里面堆叠的雷纹符纸和银色导线——那是楚天带人用了三天三夜布置的\"天劫增幅阵\"。
\"去把楚天叫过来。\"林夜扯了扯校服拉链，把后颈的灼痛压进喉咙里，\"让陈飞把干扰器频率调到和我们的通讯符同步。\"他顿了顿，又补了句，\"顺便把苏瑶的针灸包从校医院带回来，她手腕旧伤该换药了。\"
张昊应了声，转身跑出去两步又折回来，推了推眼镜压低声音：\"刚才我黑进韩冰公司的内部系统，发现他们物流记录里有批'实验器材'今天下午送到了城西。\"他摸出手机划拉两下，屏光照亮半张脸，\"坐标在......\"
\"先办正事儿。\"林夜拍了拍他肩膀，目光扫过操场另一侧——唐婉儿正抱着个金属箱子往营地走，马尾辫被风吹得扫过耳尖，箱底的铁链在地面拖出刺耳的声响。
那是她从唐家私人军械库调来的电磁屏蔽装置，昨天为了说服她爸，这丫头在电话里和唐总吵了半小时，最后把手机摔在林夜脚边时眼眶都是红的。
\"林夜！\"
楚天的声音从营地传来。
这个总穿黑风衣的男人正半蹲着检查地面，指节叩了叩刚埋下的青铜阵盘：\"第三道困雷阵的引雷符位置不对，得往东南挪半米。\"他抬头时，眉骨处的旧疤被夕阳镀成金色，\"你后颈的红痕又深了？\"
林夜扯出个笑：\"四级天劫的后遗症，老毛病了。\"他蹲下来帮忙调整阵盘，指尖触到符纸边缘的朱砂，温度烫得惊人，\"韩冰那孙子昨晚在监控里看到我和婉儿，以为我分心了。\"他用指甲在泥土里划了道线，\"但他不知道......\"
\"知道什么？\"
唐婉儿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
她抱着的金属箱已经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银色的屏蔽器，发梢还沾着刚才跑过来时撞落的银杏叶。
林夜抬头，看见她耳尖还泛着薄红——和下午在小花园被他凑近说话时一个颜色。
\"知道我分的不是心，是把弦绷得更紧了。\"林夜伸手帮她拿掉发间的叶子，指腹在她耳垂上轻轻一蹭，\"苏瑶的针灸包呢？\"
唐婉儿拍开他的手，却没躲开：\"张昊那傻子说先去校医院，结果在自动贩卖机前磨叽了十分钟，说要买你爱喝的柠檬茶。\"她弯腰把屏蔽器插进阵盘间隙，金属碰撞声清脆作响，\"林夜，我总觉得......\"
\"觉得韩冰今天的动静太刻意？\"林夜接过她手里的屏蔽器，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这丫头昨天拆电磁装置时被螺丝划了道口子，现在还贴着创可贴，\"他捏碎手机时屏保是个小女孩的照片，我查过，是他三年前失踪的妹妹。\"
唐婉儿的动作顿了顿，抬头时眼睛亮得惊人：\"所以他的'蚀魂晶'计划......\"
\"是为了逼我用全力，好让我体内的天劫碎片反噬。\"林夜把最后一个屏蔽器插好，站起身时后颈的红痕又烫了烫，\"但他漏算了两件事。\"他看向远处正在调试监控的张昊，又看向抱着针灸包跑过来的苏瑶——她发梢沾着校医院的消毒水味，手里的保温桶还冒着热气，\"第一，我身边的人，比他想象的更能打。\"
\"第二呢？\"唐婉儿追问。
林夜没说话，目光落在苏瑶递过来的保温桶上。
掀开盖子，当归和枸杞的甜香裹着热汤涌出来——这丫头肯定又去食堂借了小灶，明明自己晕血，却每天雷打不动去校医院学针灸。
\"第二件事。\"苏瑶把保温桶塞进林夜手里，指尖碰到他冰凉的手背，轻轻颤了颤，\"是我们不会让你一个人扛。\"她抬头时，夕阳正落在她眼尾的泪痣上，\"昨晚我翻了《山海经》，里面说'天劫者若得三魂同契，可破反噬之咒'。\"
林夜的手顿了顿。
汤勺磕在桶沿上，发出清脆的响。
他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图书馆，苏瑶抱着比她人还高的古籍堆，发顶的呆毛被书页压得翘起的模样。
那时候他还笑她\"研究这些老古董不如多睡半小时\"，现在才知道，原来她早就在替他查解法。
\"瑶瑶......\"
\"先喝汤。\"苏瑶把汤勺塞进他手里，又摸出个小瓷瓶，\"这是陈飞给的镇定散，后颈疼的时候涂一点。\"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后颈的红痕，像片羽毛扫过，\"我知道你不想让我们担心，但......\"她咬了咬嘴唇，\"但我想做那个能和你一起看结果的人。\"
林夜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他低头喝汤，热汤烫得舌尖发麻，却比任何镇定散都管用。
远处张昊的嚷嚷声飘过来：\"楚天哥你别拽我！
这监控器真能黑进韩冰的系统，我赌五包辣条！\"陈飞的笑声混在风里：\"张程序员，上次你说能黑进教务处改成绩，结果把校长的屏保换成了皮卡丘。\"
唐婉儿突然哼了声，转身去收地上的金属箱。
林夜看见她指尖捏着个银色小物件——是下午他帮她涂药时，从她口袋里掉出来的转运符。
那符纸边角磨得发毛，显然带了很久。
\"林夜。\"唐婉儿背对着他，声音轻得像叹息，\"如果今晚......\"
\"没有如果。\"林夜走过去，从后面轻轻环住她肩膀。
金属箱的冷意透过衣服渗进来，混着她身上的雪松香水味，\"等明天天亮，我带你去吃那家你念叨了半个月的蟹黄包。\"他顿了顿，又补了句，\"苏瑶也去，张昊和陈飞抢最后一笼，楚天在旁边笑他们没出息。\"
唐婉儿的肩膀动了动，反手握住他的手腕。
林夜感觉有湿热的东西蹭过他手背——是她的眼泪。
但她很快吸了吸鼻子，转身时又恢复了那副傲娇模样：\"谁要和张昊抢包子？
我让人把那家店包下来不行吗？\"
天色渐渐暗下来。
营地的灯串被风刮得摇晃，在三人身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张昊举着监控器跑过来，屏幕上的绿色信号条终于稳定成直线：\"搞定！
韩冰的系统现在归我管......哎夜哥你脖子上的红痕怎么更红了？\"
林夜摸了摸后颈，红痕的灼痛不知何时变成了麻痒。
他抬头看向天空——原本血红色的云层不知何时聚成漩涡，中心处隐约有雷光攒动。
\"要变天了。\"楚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个向来冷静的男人正盯着营地角落的泥土，那里的草叶突然全部朝一个方向倒伏，像被某种无形的手压弯了腰。
林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忽然听见灌木丛里传来细微的响动。
像是有人踩断了枯枝，又像是金属摩擦的轻响。
张昊的监控器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
显示屏上，原本稳定的绿色信号条瞬间变成刺目的红色，无数黑点正从四面八方涌进学校地图——像群闻到血腥味的苍蝇。
\"夜哥......\"张昊的声音在发抖，\"韩冰的人......进来了。\"
监控器的警报声刺破暮色，林夜后颈的红痕突然窜起灼烧感，像被火舌舔过。
他猛地转头看向灌木丛，那里的动静不再隐晦——枯枝断裂声混着金属刮擦，一道黑影正猫腰接近天劫增幅阵的引雷符。
\"张昊，定位！\"林夜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铅，指尖已凝聚起细碎的雷光。
他能感觉到四级天劫在血管里翻涌，那些曾经吞噬的神魔精元正顺着红痕往指尖钻。
张昊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额角的汗滴砸在监控屏上：\"西南角第三棵银杏树后！
带着电磁干扰器，想拆引雷符！\"话音未落，唐婉儿已经抄起电磁枪冲过去，马尾辫在脑后绷成直线，枪托撞开挡路的长椅时，金属腿在地面擦出刺目的火星。
\"婉儿小心！\"苏瑶攥着急救包的手青筋直跳，却没跟上去——她知道林夜的雷域范围里，唐婉儿比任何人都安全。
她转而蹲到楚天身边，帮他把最后一张镇雷符按进阵盘：\"需要我念《雷经》里的咒文吗？\"
楚天的目光始终锁着那道黑影，拇指抹过阵盘边缘的朱砂：\"留着力气给夜子处理反噬。\"他的声音平稳得像块老玉，可握符纸的指节泛着青白——没人比他更清楚，韩冰选在天劫增幅阵即将完成时动手，是要把林夜的底牌连锅端。
黑影终于动了。
他突然直起身子，手里的液压剪寒光一闪，朝着引雷符的铜线劈下去。
唐婉儿的电磁枪几乎同时响起，蓝色电流擦着他耳畔击穿树干，震得他握剪的手发颤。
但这只是试探——林夜要的是活口。
\"雷缚。\"林夜低喝一声。
后颈的红痕骤然亮起赤光，空中炸响细碎的霹雳。
黑影的脚踝突然缠上银蛇般的电弧，他踉跄着摔倒，液压剪当啷落地，露出藏在卫衣里的黑色刺青——韩冰手下的\"蚀魂\"标记，和三天前被林夜打残的那个喽啰一模一样。
\"说，韩冰让你们破坏哪部分？\"林夜踩着他的手腕走过去，雷光在指尖跃动如流火。
黑影疼得龇牙咧嘴，却紧咬着嘴不说话。
直到林夜屈指弹起一道雷芒，精准地灼穿他肩窝，他才杀猪般嚎叫起来：\"引雷符！
只要剪断主铜线，增幅阵就会把天劫反......\"
\"反嗜到我身上。\"林夜替他说完，蹲下身扯下他的口罩。
这张脸他在韩冰的监控里见过三次，是负责外围的小队长。
他拍了拍对方发红的脸颊，雷芒顺着指缝爬进对方经脉：\"现在告诉我，韩冰今晚带了多少人？\"
\"三、三十个！\"黑影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还有两台脉冲干扰器，在......\"
\"够了。\"林夜站起身，雷芒骤然收进掌心。
他转身时，瞥见不远处的银杏树下站着道身影——唐婉儿的好友赵雪，正攥着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得她脸色发白。
这姑娘上周还在奶茶店当着他的面说\"唐婉儿被小混混骗了\"，此刻却连手机都拿不稳，指节泛着青白。
\"赵雪？\"唐婉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快步走过去把人拉到身后，\"你怎么来了？\"
\"我......\"赵雪的喉结动了动，眼睛却始终盯着林夜脚边的黑影。
那道电弧灼穿肩窝的伤口还在渗血，可林夜刚才蹲下去时，她分明看见他用另一只手悄悄把苏瑶塞的止血药粉撒在伤口上。\"我来给你送你落我家的手链。\"她摸出个丝绒盒，声音轻得像叹气，\"林夜......他刚才没下死手。\"
唐婉儿的嘴角翘了翘。
她接过丝绒盒，故意晃了晃：\"早说嘛，吓得我以为你要现场直播我被'小混混'欺负。\"
赵雪却没接话。
她望着林夜转身时后颈那道刺眼的红痕，又望着苏瑶默默递过去的保温桶——林夜接过去时，指尖明明在发抖，却还是先吹了吹汤勺才递给唐婉儿。\"婉儿。\"她突然抓住唐婉儿的手腕，\"之前是我不对。
他......他真的在保护你们。\"
唐婉儿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望着赵雪眼底的动摇变成确信，忽然想起上周在酒吧，赵雪举着红酒杯说\"这种玩社团的穷学生能有什么本事\"的模样。
此刻再看，对方的耳坠还晃着，可眼神里的刺已经软了。\"知道啦。\"她拍了拍赵雪的手背，\"下次请你喝他藏在宿舍的特供柠檬茶，张昊偷了三箱呢。\"
另一边，林夜把黑影交给陈飞看管。
陈飞正蹲在地上用绳子捆人，嘴里还念叨着：\"兄弟，你这刺青真丑，我上次在夜市纹的皮卡丘都比这好看。\"黑影被他说得直翻白眼，陈飞却突然凑近他耳朵：\"不过你老板要倒大霉了，知道为什么吗？\"他指了指正在调试监控的张昊，\"刚才张程序员黑了你们的通讯，你老板现在该收到你被俘的消息了。\"
话音刚落，林夜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他掏出手机，屏幕上是韩冰的号码，备注是\"疯狗\"——这是张昊上周黑进对方系统时改的。
林夜划开免提，听筒里传来重物砸在桌面上的闷响，接着是韩冰压抑的怒吼：\"林夜！
你最好现在放了我兄弟，否则......\"
\"否则怎样？\"林夜把手机举到唇边，\"让你的蚀魂晶提前爆炸？
还是让你妹妹的魂灯再暗两成？\"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下来，林夜甚至能听见韩冰急促的喘息声。
他勾了勾嘴角，\"告诉你，你派来的三十个人，我在十分钟前就定位了。\"他看向张昊，后者比了个oK手势，监控屏上三十个红点正在操场外围聚集，\"现在，要么带着你妹妹的魂灯滚出云城，要么......\"他的目光扫过天劫增幅阵，雷光在瞳孔里跳动，\"我让你连收尸的机会都没有。\"
电话\"啪\"地挂断了。
林夜望着黑屏的手机，后颈的红痕突然又烫了起来。
他摸出苏瑶给的镇定散抹上，药粉的清凉混着灼痛，反而让他更清醒了——韩冰不会退的，刚才的沉默不是妥协，是在压下杀心。
\"夜哥。\"张昊跑过来，手里的监控器屏幕泛着幽蓝，\"韩冰的人在撤退！
但......\"他放大画面，操场西北角的围墙下，一道黑影正仰头望着他们的方向。
虽然隔着夜色，林夜还是认出了那道轮廓——韩冰本人，西装裤脚沾着泥点，手里提着个黑箱，正是之前物流记录里的\"实验器材\"。
\"要追吗？\"楚天不知何时站到他身后，手里握着把淬了雷纹的匕首。
林夜盯着那道黑影，直到他消失在围墙外。
他摸了摸后颈的红痕，那里的灼痛不知何时变成了某种灼烧的预感——像天劫降临前，云层里翻涌的雷核。\"不用。\"他转身走向天劫增幅阵，指尖按在引雷符上，符纸的温度烫得他皱眉，\"他会来的。\"
夜色彻底笼罩了操场。
营地的灯串在风里摇晃，把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苏瑶蹲在地上给陈飞捆好的黑影上药，赵雪默默帮她递棉签；唐婉儿和楚天在检查电磁屏蔽器，金属碰撞声清脆得像战前的鼓点；张昊还在敲键盘，嘴里念叨着\"这次绝对能黑进韩冰的车锁\"。
林夜望着天空。
原本聚成漩涡的云层更厚了，中心的雷光已经能照亮半张脸。
他摸了摸口袋里苏瑶塞的红枣糕，甜香混着后颈的灼痛，在喉咙里泛起一丝涩意——明天，就是天劫增幅阵完成的日子。
而韩冰，绝不会让他顺利等到那一天。
风突然大了起来。
一片银杏叶打着旋儿落在林夜脚边，叶尖沾着暗红的血——是刚才那道黑影的血。
他蹲下身捡起叶子，抬头时，看见唐婉儿正和赵雪说着什么，两人的笑声被风吹散，混着张昊的嚷嚷声，陈飞的调侃声，苏瑶的低斥声，像首不太和谐却温暖的歌。
他把银杏叶夹进随身的笔记本里。
那里还夹着苏瑶抄的《山海经》片段，唐婉儿画的电磁屏蔽器草图，张昊写的\"绝对能黑进系统\"的保证书。
林夜合上本子，后颈的红痕突然跳动起来，像是某种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