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昊的拇指在手机屏幕上悬了三秒，才轻轻划开那封匿名邮件。
屏幕蓝光映得他眼尾发青，林夜刚跨出两步就察觉到不对——平时总爱抖腿的好友此刻像被钉在原地，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指节捏得发白。
\"昊子？\"林夜折回来，雷纹在臂弯里若隐若现。
他闻到张昊身上有股淡淡的焦糊味，是对方紧张时总爱咬的机械键盘留下的，\"你手在抖。\"
张昊猛地锁屏，手机在掌心沁出冷汗。
邮件里的内容像根烧红的针，扎得他太阳穴突突跳——那是林夜近三个月来所有天劫反噬的数据曲线，从四级天劫第一次失控时的心跳频率，到上周他偷摸记在草稿本上的\"寿命损耗估算公式\"，连林夜夹在《高等数学》里的半张皱巴巴的便签都拍得一清二楚：\"今日反噬：胸痛17次，耳鸣3分钟，雷纹蔓延至锁骨下2cm\"。
\"谁发的？\"林夜的声音突然沉下来。
他看见张昊喉结动了动，睫毛在眼下投出乱麻似的阴影——这是张昊高中被班主任抓包抄作业时的表情。
\"关于...天劫掌控者的真相。\"张昊把手机递过去，屏幕亮起的瞬间又快速收回，\"里面有你的研究笔记，我上个月才在出租屋锁进铁皮柜的。\"他指节抵着太阳穴，\"我电脑没中病毒，云盘加密是军用级，除非...\"
\"有人在你身边装了摄像头。\"林夜替他说完，雷纹顺着血管爬上手背。
他想起三天前在食堂，张昊还笑着说\"这次绝对能黑进学校表白墙\"，可现在对方白衬衫的领口全湿了，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唐婉儿的声音从楼梯间飘上来：\"林夜！
乌云又压下来了，再磨蹭祭坛要成型——\"
\"等等！\"张昊突然抓住林夜手腕，力气大得惊人，\"我爸以前在'星轨科技'上班，你知道吗？\"他喉音发紧，\"那家公司三年前突然破产，连实验室都封了。
但我上周收拾旧物，翻到他的工作日记...里面夹着张照片，背景是个金属控制台，上面刻着'天劫引导器001'。\"
林夜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引动天劫时，脑海里突然闪过的金属纹路，和张昊描述的\"引导器\"莫名重叠。
\"我需要确认一件事。\"张昊扯下脖子上的工牌项链——那是他爸留下的遗物，银链子磨得发亮，\"半小时前我收到的邮件里，有段监控录像。\"他深吸口气，\"画面里...是我爸在实验室，对着空气说'宿主候选名单更新，张昊，24岁，契合度78%'。\"
楼外传来炸雷般的轰鸣，震得窗玻璃嗡嗡作响。
林夜看着张昊发红的眼尾，突然想起去年冬天两人在网吧通宵，张昊喝多了啤酒，抱着键盘哭着说\"我爸手机最后一条消息是'昊子，别找我'\"。
\"走。\"林夜把唐婉儿塞来的星盘重新套回脖子，雷纹在锁骨处蜿蜒成蛇，\"先去你爸的实验室。
祭坛的事...我赶得上。\"
废弃的星轨科技大楼藏在城郊槐树林里。
张昊用从工牌里抠出的磁卡刷开侧门时，积灰的门框扑簌簌往下掉渣。
林夜摸出打火机点燃，火光照亮墙上的封条——\"国家安全局查封 2020.5.17\"，日期正好是张昊父亲失踪的第二天。
实验室在地下三层。
张昊蹲在密码锁前，指尖快速敲击：\"我爸生日，。\"锁芯转动的瞬间，他肩膀抖了抖，\"他教我背的第一个密码，说'万一有天爸爸不在了，昊子要自己打开门'。\"
门开的刹那，霉味混着金属冷意涌出来。
林夜的雷纹自动亮起，幽蓝光芒中，整面墙的玻璃柜里塞满了泛黄的设计图，最上面一张的标题刺得他眼睛发疼：\"天劫能量转化装置可行性研究——基于宿主生命力的可持续性开发\"。
\"看这里。\"张昊的声音从控制台传来。
他正用随身携带的迷你电脑连接主机，屏幕上的数据流疯狂滚动，\"加密协议是我爸的私人代码...解开了！\"
林夜凑过去时，张昊的肩膀在剧烈颤抖。
屏幕中央是份pdF文档，标题是\"可控宿主培养计划\"，附件列表里，\"张昊\"的名字排在第三页，照片是他大学入学时的证件照，旁边标注着\"生命力强度b+，精神抗性A，与天劫共鸣度78.6%\"。
\"他们连我大二献血时的血红蛋白值都记着。\"张昊的手指戳在屏幕上，指甲盖泛白，\"还有我高中被雷劈过的事...当时我以为是意外。\"他突然转身抓住林夜的手腕，雷纹灼得他手背发烫也不松开，\"你第一次引动天劫那天，是不是在我家楼下？
我爸的实验室...是不是能引导天劫？\"
林夜没有回答。
他盯着文档最后一行备注：\"宿主需与天劫掌控者产生深度绑定，方能激活引导器最终形态——\"后面的字被涂黑了，但下方有行小字，像是手写的批注：\"契约一旦建立，宿主与掌控者共享寿命，这不是科学，是他妈的诅咒。\"
楼外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
张昊猛地拔下电脑电源线，屏幕瞬间黑屏。
林夜看见他喉结动了动，说：\"我爸失踪前三天，往我邮箱发了个压缩包，标题是'如果我死了'。\"他把电脑塞进林夜怀里，\"里面有段录音，我一直没敢听。\"
远处传来急促的手机铃声，是唐婉儿的来电。
林夜接通的瞬间，女孩的尖叫混着电流声炸响：\"林夜！
祭坛的黑色光柱变粗了，苏瑶说逆命之钥的共鸣越来越强——你到底在哪？\"
\"马上到。\"林夜挂断电话，雷纹已经爬满整个手臂。
他望着张昊苍白的脸，突然用力抱了抱对方，\"等解决完祭坛的事，我们一起听那录音。\"
张昊没有说话。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工牌，银链子在雷纹蓝光里泛着冷光。
工牌背面有行极浅的刻痕，是他小时候用铅笔描的：\"爸爸的小黑客\"。
此刻在幽蓝光芒下，那行字竟泛起淡金色，像是某种隐藏的标记。
林夜转身走向楼梯间时，张昊突然喊住他：\"如果等下...我是说如果那份契约真的存在...\"
\"那我们就一起撕了它。\"林夜回头笑了笑，雷纹在眼角蜿蜒成小闪电，\"毕竟你可是要黑进国家电网的男人。\"
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后，张昊蹲下来，捡起地上那张被踩皱的设计图。
在\"天劫引导器\"的结构图最下方，他看见一行被红笔圈起来的小字：\"最终实验体需签订血契，宿主与掌控者，共生共死。\"
楼外的乌云更浓了，像团被揉碎的墨。
张昊摸出手机，打开那个标注着\"2020.5.16\"的压缩包。
录音文件的名字是：\"致昊子——关于天劫契约的真相\"。
张昊的手指在录音文件上悬了两秒，喉结滚动着咽下涌到嘴边的酸涩。
他按下播放键的瞬间，实验室的霉味突然变得刺鼻，像是父亲那件总沾着机油的旧外套的味道。
“昊子，如果你听到这段录音，爸爸可能已经不在了。”
熟悉的声线从手机扬声器里渗出来，带着电流杂音。
张昊的膝盖猛地一软，踉跄着扶住控制台，指节压在金属台面上发出轻响。
三年了，他以为自己早忘了父亲的声音，此刻却清晰得像是昨天刚在厨房喊他吃饭。
“爸爸参与了‘天劫契约’项目，是首席科学家。我们想做的是用天劫能量修复地脉，可上面的人...他们要的是掌控天劫的武器。”录音里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宿主不是实验体，是活电池。他们需要和天劫掌控者绑定，用生命力驱动引导器——包括你的，昊子。”
张昊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他想起高中被雷劈的那个夏天，当时他蹲在篮球架下躲雨，惊雷毫无预兆地劈断篮板支架，碎片扎进他胳膊时，他听见有人喊“目标生命体征稳定”。
原来那不是意外，是...
“我偷偷改了数据，把你的契合度从92%改成78%。”父亲的声音突然哽咽，“他们发现了。昨天夜里有人闯进实验室，我藏了引导器的核心代码在工牌里——就是你一直戴着的那个。昊子，别恨爸爸，我只是不想你变成...”
“轰——”
实验室的顶灯突然炸裂，玻璃雨劈头盖脸砸下来。
张昊本能地蜷起身子护住手机，抬头时看见林夜逆着碎光冲进来，雷纹在手臂上窜成蓝色火焰，一把将他拽到控制台后。
“唐婉儿和苏瑶在楼上被截住了！”林夜的声音混着头顶钢筋扭曲的声响，“有人引爆了实验室的自毁装置！”
张昊这才注意到地板在震动，墙壁裂缝里渗出暗红的火光。
他死死攥住手机，录音还在继续：“如果看到这封信，带着掌控者去城南废弃电厂，引导器的备用...”
“闭嘴！”林夜突然低吼，雷纹暴涨着缠上两人腰间，“抓紧我！”他另一只手掐诀，冰蓝色天劫从指尖喷涌而出，在头顶凝结成半透明的冰盾。
爆炸气浪撞上来的瞬间，冰层泛起蛛网裂纹，林夜的太阳穴突突跳——这是五级寒冰天劫，可他能感觉到寿命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
“林夜！”
熟悉的女声穿透轰鸣。
张昊抬头，看见唐婉儿从浓烟里冲进来，发梢沾着灰，手里的星盘正泛着淡紫色微光；苏瑶跟在她身后，白裙子蹭上了黑灰，却还在努力把散落的符纸往怀里拢。
“我就说你们肯定在地下实验室！”唐婉儿踹开挡路的碎柜子，星盘光芒大盛，竟将逼近的火舌逼退半米，“那几个杂碎说这里有炸弹，我用星盘震晕了三个——”她突然顿住，目光扫过张昊发白的脸和林夜臂弯里的冰盾，“所以...你爸的事，是真的？”
张昊喉头发紧，说不出话。
反而是苏瑶先走过来，她的手很凉，却稳稳覆在张昊手背：“上周你翻旧物时，我看见你对着你爸的工牌发呆。”女孩眼尾泛红，“你从来不是藏秘密的人，只是太怕拖累我们。”
唐婉儿哼了一声，却也蹲下来，用沾着火药味的指尖戳了戳张昊的额头：“要真是什么反派，你早把我们卖了换钱了。”她的声音放轻，“再说了...能黑进我家安保系统偷蛋糕的人，怎么可能是坏人？”
“叮——”
手机录音结束的提示音突然响起。
张昊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哭了，眼泪砸在手机壳上，把“爸爸的小黑客”那行刻痕都泡得模糊了。
“快走！”林夜突然拽起所有人，冰盾“咔”地裂开一道缝，“自毁程序启动了，还有30秒！”
众人跌跌撞撞冲上楼梯时，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林夜的冰盾在最后一刻崩碎，他反手将唐婉儿和苏瑶护在怀里，后背撞在消防通道的墙上，震得耳鸣。
“咳咳...没事吧？”苏瑶撑起身子，去摸林夜的脸。
“我没事。”林夜抹去嘴角的血，雷纹正在快速消退，“昊子呢？”
张昊蹲在废墟边缘，手里捏着半张烧焦的纸。
他的睫毛上还沾着灰，却抬头时眼睛亮得惊人：“你们看这个。”
残片上的字迹已经焦黑，但“刑天”两个字却奇迹般地保留下来，笔锋遒劲，像是用刀刻上去的。
“刑天？”唐婉儿皱眉，“上古神话里那个被砍了头还战斗的魔神？”
林夜的瞳孔微缩。
他想起第一次引动天劫时，脑海里闪过的金属纹路中，似乎也有类似“刑天”的符号。
“走。”林夜扯下外套裹住张昊的手，“先去处理祭坛。但...刑天的事，我们得查清楚。”
张昊把残片小心收进工牌里，银链子在夕阳下泛着暖光。
他摸了摸工牌背面的刻痕，突然笑了：“我爸在录音里说，城南废弃电厂有引导器的备用核心。或许...能找到阻止契约的办法。”
远处，原本应该已经成型的祭坛方向，突然又腾起黑色雾气。
林夜眯起眼，雷纹在掌心若隐若现——看来，他们要面对的，远不止一个祭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