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枫宗内,流泉淙淙,四季如画。然而,刚从北域那地狱般景象中归来的几人,除了白枫依旧淡然自若,余者皆心神未定。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楚家祖地那浓稠的血腥与飞灰的气息。
秦梦云深吸了几口精纯得足以涤荡神魂的灵气,试图压下胃里翻腾的感觉,但目睹的恐怖场景和感知到的毁天灭地之力,依旧让她指尖微微发凉。她望向静立窗前品茶的白枫,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白……公子……你已有此等通天彻地之能,挥手间便…便能抹平楚家这等强族……当初又何必……假我秦家之手?” 她话中既有不解,也有一丝后知后觉的复杂。回想自己当初还担忧他在神州城安危,如今看来简直可笑。
白枫放下茶盏,目光平静地落在窗外翻涌的云海上,声音如同亘古不变的流水:
“缘法使然罢了。世间相遇,有时并非全凭利害算计。” 他顿了顿,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洞悉世事的明澈,“况且,秦家能有今日气象,统御万方商路而行稳致远,靠的是世代相传的严明祖训、诚信为本的经营之道。非那些仗势横行、根基虚浮之辈可比。”
他微微侧首,目光扫过二女:
“至于楚家,那般飞扬跋扈,即便非我所灭,其取死之道也早已注定。覆灭,不过是早一刻晚一刻之事。”
话锋一转,白枫的语调中带上了一丝淡淡的、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欣赏:
“而秦家的经营之才,统驭之力,下三界无人能出其右。如此广袤仙域,我青枫宗纵有移山填海之力,亦无意陷入俗务冗杂。” 他看向秦若萱和秦梦云,意味深长,“日后统御下三界的经纬乾坤,还需多多倚仗秦家。”
“统……统御下三界?!”
秦若萱和秦梦云瞬间如遭雷击!美眸圆睁,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攥紧,几乎停止了跳动!白枫这番话轻描淡写,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陨星!那深藏于温和之下的庞大野心与图谋,此刻才真正显露出冰山一角!
秦若萱反应极快,压下心头翻江倒海般的震撼,连忙拉起还处于懵懂状态的秦梦云:“公子深思熟虑!北域之事关乎重大,恐有波澜!容我等先行告退,立刻回禀家父定夺!”
二女几乎是逃也似的,催动法力,化作流光消失在青枫宗山门前。她们必须立刻、马上将白枫的意图,以及楚家祖地被夷为深渊炼狱的真相,告知父亲!这已远非凡俗事务,而是足以倾覆整个下三界格局的惊天风暴!
秦家核心秘地,灵气氤氲的静修石室外。
“父亲!父亲!天塌之事!速速出关!!” 秦若萱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与惊惶穿透石门。
片刻,石门无声滑开,秦世雄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走出,待看清两个女儿那毫无血色的脸庞和眼中未曾散尽的恐惧时,心中猛地一沉:“何事如此惊慌?!”
秦若萱深吸一口气,语速快如连珠,将所见所闻和盘托出:“……白枫……以一己之力,瞬息间……抹杀了楚霸天父子……更……动用惊世神通……三百六十剑齐发,将偌大楚家,连同其族地……彻底斩成齑粉深渊!楚家老祖楚庄……初入准圣之境……现身阻拦……被其一气化三清……一击!仅仅一击……便神魂俱灭、灰飞烟灭!” 每一个字,都仿佛千斤巨石砸在秦世雄心口!
“楚家……抹平?楚庄……准圣……一击而灭?!” 秦世雄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紧紧扶住冰冷的石壁,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骇然!那楚霸天与他境界相仿,竟……
“千真万确!父亲!那楚庄老祖……连一招都……都没扛下!” 秦梦云声音颤抖地补充道,那天崩地裂的景象仿佛又在眼前重现。
死寂。
石室前死一般的寂静,唯有那回荡在秦世雄心间的惊雷在轰鸣!
他缓缓走到石凳前,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重重瘫坐下去。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石面,发出空茫的回响。
良久,他眼中翻滚的惊涛骇浪才慢慢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出一切的决绝与狂热!
他猛地抬首,目光如电,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磅礴气势:
“传吾家主令谕——自今日起,秦氏一族与青枫圣宗结为生死同盟!从此祸福与共,进退相随!”
他声音拔高,如同对天起誓:
“此乃吾秦家亿万载未有之大变局!若成——我秦氏基业当如星火燎原,永耀诸天万界!煌煌万古!”
他猛地一拍石桌:
“若败!无非尘归尘,土归土!不过随天地轮转一遭!但求——此生不负此仙途肝胆!”
字字如金铁交鸣,响彻密室!秦若萱与秦梦云感受到父亲话语中那股燃烧生命般的疯狂赌注与宏大愿景,只觉得热血上涌!心中那份莫名的安全感愈发清晰——追随这般人物,纵然粉身碎骨,亦是无悔!
数日后,秦若萱与秦梦云带着无上荣光的使命再次来到青枫宗。
“白公子!”秦若萱恭敬施礼,“家父闻公子宏图伟略,感佩万分!现已昭告全族——秦氏与青枫宗缔结生死盟约!吾族一切资源、人手、商路,皆可听从公子驱策!凡公子之命,秦家上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白枫微微颔首,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秦家主魄力不凡。吾心甚慰。”他话锋一转,智珠在握:
“眼下,北域初定,然人心动荡。楚家与清玄道接连覆灭,已成悬案奇谭。此乃天赐良机。”
他指尖轻点桌面,眼神深邃:“传话秦家主,秦家入北域,不必大张旗鼓。徐徐图之,润物无声即可。”
他嘴角勾起一丝洞悉世情的浅笑:
“自边陲小城起,以商贾之名行渗透之实。或收购产业,或扶持代理人,层层递进,稳扎根基。一年铺网,十年扎根,百年自可……浑然天成。骤然大兵压境,徒惹猜忌,反倒落人口实,坏了这‘神秘’的妙用。”
秦家姐妹细细品味着这番举重若轻、绵里藏针的布局,心中更是钦佩万分!
当秦世雄听完女儿的转述,尤其是白枫那句“百年自可浑然天成”时,他沉寂片刻,猛地爆发出一阵酣畅淋漓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妙!妙极!此子心思……当真细如发丝,滴水不漏!又深谙人心,直指关窍!”
他眼中精光爆射:
“楚家与清玄道这血淋淋的谜团,便是最好的掩护!谁能想到?谁人敢信?!下三界两大强族的灰飞烟灭,竟是一个飞升上界不过数月的‘人仙’的手笔!”
他拍案叫绝:
“好一个‘神秘’!好一个徐徐图之!北域……已是我等囊中之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