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仿佛是被一把锋利无比的利刃生生劈开一般,那惨烈的景象让人触目惊心。它宛如一颗被剖开的肝脏,血淋淋地贴在晋中城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
夏侯渊站在城楼上,他那仅存的一只眼睛里,布满了如蛛网般的血丝,狰狞可怖。他的指尖紧紧抠进城墙的砖块里,由于太过用力,那块城砖已经被他硬生生地捏碎成了齑粉。
钟绅的首级此刻正悬挂在胡车儿的矛尖上,随着胡车儿的动作而不停地摇晃着。那首级的发梢还在不断地滴下猩红的血珠,每一滴都像是重锤一般,狠狠地砸在夏侯渊的心头,让他的心如坠冰窖。
“早知如此,本将就该亲自出马!”夏侯渊怒不可遏,他的吼声震耳欲聋,仿佛要将这晋中城头都撕裂开来。他的铁拳如同铁锤一般狠狠地夯在城垛上,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城垛上的石块被炸得四散纷飞,扬起的尘土如沙尘暴一般,瞬间将他身后的副将们的眼睛都迷住了。
“将军——!”一名小校踉跄着跪倒在地,他的声音在又一波羌骑如狂潮般的冲击下,显得是那么的微弱和破碎,“马超的主力已经杀到城下了!”
夏侯渊突然像触电一般,猛地转过身来。他的目光如同鹰隼一般,紧紧地盯着远方的天际线。
在那遥远的地方,天地似乎融为一体,而在这模糊的交界之处,有一道黑线正以惊人的速度膨胀着。那黑线如同一条黑色的巨龙,张牙舞爪地向他们扑来。
随着距离的拉近,人们终于看清了那道黑线的真面目——那是西凉铁骑掀起的尘幕!这尘幕如同一股决堤的怒潮,又似一片卷地的乌云,带着雷霆万钧之势,铺天盖地地压过来。
在这汹涌的尘幕之中,有一骑白马格外引人注目。那白马如同闪电一般疾驰而来,马上的骑士更是威风凛凛。他身披素袍银甲,在夕阳的余晖映照下,宛如战神降临。他手中的长枪与他的身体融为一体,枪缨在风中翻飞,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
这个人,正是锦马超!
夏侯渊见状,毫不犹豫地大喝一声:“开城门——全军迎敌!”他的声音如同惊雷一般,在城墙上空回荡,激励着每一个士兵的斗志。
夏侯渊的嗓音被怒火烧得嘶哑,却仍旧穿透了城头每个人的耳鼓。
晋中城外,战鼓雷鸣,杀声震天,两支军队如钢铁洪流般对峙。在这片广袤的战场上,赤兔马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人立而起,嘶声裂云,仿佛要冲破云霄。
骑在赤兔马上的正是马超,他身披银甲,手持长枪,威风凛凛。只见他猛然一勒缰绳,赤兔马立刻止住前冲之势,前蹄在空中高高扬起,而后重重地踏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马超的长枪如同闪电一般,枪尖斜指,一线寒芒直刺夏侯渊的眉心。他怒目圆睁,口中大喝:“老贼,今日取你首级,祭我西凉战旗!”
夏侯渊坐在战马上,手中长刀横在胸前,他的独目眯成一道杀缝,冷冷地盯着马超,毫不示弱地回应道:“马儿休狂!”
随着双方主将的怒吼,两匹战马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同时疾驰而出,铁蹄如飞,狠狠地刨着地面,泥土被掀起,在空中飞舞。
三十步、十步、五步……眼看着双方距离越来越近,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较量即将展开。
就在两马即将相撞的一刹那,只听得“铛”的一声巨响,火星四溅,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撞击声震得颤抖起来。
龙骑枪与镔铁长刀第一次相撞,火星如瀑。劲风荡开,近旁旗手踉跄倒退,耳鼓嗡鸣。
第二击、第三击……金铁交击声连成一片暴雨。马超越打越快,枪影重重叠叠,像狂飙的西北风;夏侯渊刀沉力猛,每一式皆带山岳之崩势。三十回合眨眼而过,夏侯渊虎口迸血,刀柄滑腻,却仍咬牙死顶。
忽然,城头鼓声大乱!
夏侯渊余光一扫,心口骤凉——城南烽楼,一面“张”字大旗已猎猎升起!张翼率轻骑翻沟越堑,趁两军鏖战,竟从废弃水门突入,夺了晋中!
“撤——退守安阳!”
夏侯渊当机立断,长刀虚晃,拨马便走。
“哪里走!”
马超怒喝,赤兔纵火,四蹄卷起赤沙。枪尖寒星一点,直奔夏侯渊后心。
千钧一发之际,十余名魏军死士斜刺里杀出,以血肉塞路。
“将军快走!”
他们甚至来不及举盾,便被银枪洞穿。尸体串在枪杆上,仍死死抱住枪刃,用最后的重量拖慢马超半息。
半息,已够夏侯渊纵马冲出十丈。
尘烟滚滚,他的背影在暮色中缩成一粒黑点,最终消失于天地尽头。
当夜,晋中城。
府衙灯火通明,甲士环列。马超踞坐帅案,案上摆着缴获的魏军印信、粮册,以及一只鎏金酒樽——钟绅曾用它庆功。
胡车儿赤膊而入,箭创未合,血渗纱布。他单膝砸地,地面青砖“咔”地裂出细纹。
“主公!末将愿率本部羌骑星夜追击,必枭夏侯渊首级而回!”
马超指尖摩挲酒樽,青铜冷意沁入肌理。他忽而低笑,笑声寒若霜刃。
“穷寇勿追。”
他将酒樽倾转,一线浊酒洒落,滴答声在死寂的大堂里格外刺耳。
“夏侯渊,已是丧家之犬。让他多活几日,正好用恐惧磨钝他的刀。”
马超起身,披风扬起,烛光把影子投在墙上,拉得老长,像一匹蹲伏的狼,正对着安阳方向张开獠牙。
窗外,残月如钩,西凉铁骑的营盘绵延十里,篝火星星点点,与天幕冷晖相接。
夜风中,隐约传来羌笛呜咽,似哭似笑。
真正的猎场,才刚刚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