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田母在屋檐下悠闲地嗑瓜子,瓜子吃得口干,田母嘬了一口碗里的白水,怡然自得地看着三个孙子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疯玩。
她眯着三角眼,心中感叹,城里那些富贵老太太也不过这么悠闲吧。
三个孩子跑来跑去,栓子一个不小心,一脚踩到了田春花刚洗干净还没来得及晾的衣服上。田春花本来就不乐意干活,好不容易洗干净的衣服又被弄脏,她顿时火起,站起身就拍到栓子身上:“你个小兔崽子能不能长点眼睛!”
栓子虽然被打了,可他并没有害怕。他一向在家里作威作福,仗着老太太疼爱无法无天,当即就朝田春花“呸”了一脸口水,然后又一脚踢在田春花腿上:“你个赔钱货居然敢打我!我打死你!”
两个小的看哥哥被打,顿时涌上来对田春花动起手来。
半大的孩子还是有些力气,田春花哪能以一敌三,当即就落了下风。她发髻都被熊孩子扯散了,不得不向田母求救:“娘,你们倒是管管孩子啊!”
田母将瓜子皮一吐:“柱子、栓子、狗子,都给我停手!”
田春花心里一动,看来娘还是有点疼她的,于是松了口气。
可田母下一句话,瞬间将她的感动击碎:“你们老是闹她,她还怎么干活?衣服洗完了还得去做饭呢,耽误了做饭,待会儿你们爷爷和爹回来没饭吃,不抽你们才怪!”
一听奶奶说这话,三个熊孩子这才罢手。
田春花:“……”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什么也没再说,便坐了回去,捡起被三个熊孩子踩得又脏又乱的衣服,重新洗了起来。
洗着洗着,不一会儿,屋内就传来耀祖的哭声。
耀祖本来一觉起码可以睡一个时辰,但田家的环境太陌生,孩子没有安全感,再加上刚才外面太吵闹,因此没睡一会儿就醒了。
田春花擦了擦手,作势要去屋内哄孩子。
田母虎着脸,立刻吼道:“你想干嘛!没洗完衣服哪里都不许去!”
“可是孩子哭了!”田春花急了。
“小兔崽子哭了就哭了,有啥大不了的?你小时候我还一整天都放房间里,哭习惯了自然就不哭了。我可告诉你,今天你得把这些衣服洗完再去把饭给我做咯,否则今天你们一家子就给我滚出去!”
田母这会儿算是明白了,这死丫头自嫁人后性子大变样,哪里忍过这种气?如此忍气吞声,只怕是两口子在温家出了什么事,一时间回不去了。她可得逮着这个机会从女儿女婿身上剐下一层皮,否则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以往她厚着脸皮上门,这死丫头给个鸡蛋就把自己打发走了,如今轮到来求着她了,她可不得好好出出气?
屋内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田春花急得直跺脚:“娘!”
田母看她一心都在屋内的孩子身上,无心干活的样子,一口吐出口中的瓜子皮,起身:“行了行了,别说老娘苛待你,我去帮你看着那小兔崽子,你继续洗你的!”
田春花见娘进了房间,这才放下心来,又坐了回去。刚抓起衣服,就听见屋内传来她娘摔摔打打的声音:“小兔崽子,再嚎我嘴给你撕了!”
看着手里干不完的活,又想着宝贝儿子被她娘骂的可怜模样,田春花眼睛都湿润了。
儿子是她拼了命生下来的,从生下来那天开始,她就在内心发过誓,不管以后生几个孩子,一定都要好好养,不能再让孩子过她小时候的日子。可怎么就把日子又过成这样了呢?
她脑子里忽然闪过那些被她亏待的温家人——
温柔隐忍的大嫂,比起刻薄势利的娘家嫂子,从不会对她恶语相向;
单纯善良的小妹,比起贪婪的娘家侄子,只要几句软话就愿意分她鸡蛋;
就连她前些天埋怨偏心的婆婆,比起自己亲娘,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从前嫌婆婆偏心,殊不知亲娘才是偏到胳肢窝去的人。平日欺负嫂子性子软,如今自己倒被娘家嫂子捏成了软柿子!
田春花这才醒悟,她边搓衣服,边抬手用袖子抹泪,心中暗暗发誓:等她回了温家,一定好好跟婆婆道歉,从此以后一定踏踏实实在温家过日子,再也不当搅屎棍了。
稻田里,温向西的日子也不好过。
望着才收了一半的稻田,温向西直起酸痛的腰,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老田家这么多壮劳力,秋收进度却比村里慢了一大截,可真够懒的!
放眼望去,小田村的稻田几乎都已收割完毕,只剩零星几户还在收尾。而田家这不到三亩地的稻子,才倒下一半不到。
温向西抹了把汗,心里暗暗后悔不该一口应承丈母娘要他们干活的话。
他这才明白,为啥一大家子壮劳力,却顿顿只能喝杂面糊糊,原来老田家养了一窝懒汉!
“女婿啊,你年轻力壮,多干点。”田老头叼着旱烟蹲在田埂上,眯着眼看温向西弯腰割稻。田大牛和田二牛早就借口腰疼,躲到树荫下歇着了。
明明田家人比他早开工半日,可温向西那垄稻子已经割到地头,田家兄弟负责的却还剩大半。
田大牛装模作样地捶着背,眼睛却盯着温向西汗湿的后背。
田二牛有样学样,把镰刀往地上一扔。
田大嫂抱着三两根稻穗慢悠悠地晃,田二嫂干脆坐在树荫下打起了瞌睡。温向西割好的稻子堆成了小山,她们却连十分之一都没运完。
这明摆着就是赖着他一个人来干活,他哪能不懂?
温向西一肚子气,心里也暗暗憋了一口气:等最后两天一过,无论回不回家,他都要从田家搬走,大不了去镇上住客栈,也好过在这里受气!
为什么他现在不走?因为他给钱了!一是他心疼钱,二则要是他现在走,田母那样子也是不会退他钱的,他才不想就这么便宜了田家人,一定要住够七天才走!
老二夫妇就这样在田家开始了悲惨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