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冰冷,残留的污秽气息如同无形的荆棘,刺得人灵魂发寒。远处,那缓慢旋转、吞噬一切的黑暗漩涡已然消失,空间褶皱如狰狞疤痕般无声弥合。但胡宇轩指尖所向,那汪悬浮在碧蓝海水中的、微弱却无比坚韧的黑暗气旋,如同跗骨之蛆,昭示着一个令人窒息的真相——犼,并未彻底湮灭。
“它……还在?”阿桑碧绿的瞳孔猛然收缩,龙族血脉深处的警兆疯狂嗡鸣。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那气旋并非简单的能量残留,而是带着一种生物般的饥渴与恶念,微弱却顽强地汲取着海水中逸散的龙殇怨念与绝望情绪,如同在死灰中寻找复燃的火星。
云蕙的脸色比海水还要苍白,她凝视着那小小的黑暗核心,声音低沉而凝重:“传说非虚……上古之灾,四凶肆虐,诸神亦无法将其彻底磨灭,唯有以莫大伟力分而镇之。这犼…乃是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之后,其天灵盖所化,蕴含一丝创世之初的混沌不死性……它,确实无法被彻底杀死。”
“盘古…天灵盖?”胡宇轩咀嚼着这令人心悸的词汇,心神剧震。之前战斗中感知到的“守护”意志与“愤怒”源流的碰撞,此刻仿佛有了更古老的源头。他左眼的睚眦金芒微微闪烁,并非杀伐,而是催动着一种源自归墟龙魂共鸣的洞察之力。在他眼中,那小小的黑暗气旋内部,不再是单纯的污秽,而隐约浮现出极其细微、不断崩灭又重组的骨质符文虚影!古老、蛮荒、带着一丝……开天辟地的沉重气息!正是这股微弱却本质极高的气息,顽强地抵御着归墟龙魂共同意志的消磨,支撑着那点核心不灭!
“创世者的遗骸……竟化作了灭世的灾殃?”胡宇轩的声音带着一丝干涩的寒意。这超越了善恶的宿命轮回感,沉重得让人窒息。
就在众人心神被这残酷真相攫住之时,异变陡生!
“呃啊——!”
一声痛苦压抑的呻吟从云蕙身边传出。原本在狻猊之火与九渊重水双重滋养下气息渐稳的陈风铃,身体猛地剧烈抽搐起来!一圈粘稠、散发着不祥恶臭的漆黑纹路,如同活物般从她左肩尚未完全愈合的焦灼伤口处迅速蔓延,瞬间侵蚀了小半条手臂!
“风铃!”云蕙大惊失色,深蓝水华立刻涌向陈风铃的手臂,试图压制那黑纹。然而水华与黑纹接触的刹那,竟发出滋滋的腐蚀声,黑纹非但没有消退,反而如同受到了刺激般加速蔓延,甚至隐隐呈现出无数痛苦扭曲的怨魂面孔!
“是犼的本源污秽!它侵入了风铃的伤口,潜伏在她最虚弱处!它在汲取她的生机和恐惧作为复苏的养料!”阿桑一眼就看穿了本质,声音带着惊恐。普通的净化之力,对这种源自盘古遗骸的终极污秽,效果微乎其微!陈风铃的生命气息,正随着那黑纹的蔓延而急速黯淡下去!
“必须立刻封印那气旋!”胡宇轩断喝,眼中金碧光芒暴涨!守护同伴的意志瞬间压倒了一切沉重与震惊。他几乎是本能地探手抓向那悬浮的黑暗气旋!
嗡——!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气旋的瞬间,异变再生!他体内沉寂的九子龙魂之力,以及那深藏于血脉、刚刚在归墟战场觉醒的古老共鸣——并非源自龙族,而是更悠久、更苍茫的意志碎片——猛地被那气旋中盘古遗骨的气息所引动!
胡宇轩的视野骤然破碎!不再是阳光穿透的海水,取而代之的是——
一片无垠混沌!没有上下,没有时间,只有翻滚咆哮的原始能量风暴!
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身影!肌肉虬结如同连绵的山脉,每一次呼吸都卷起混沌潮汐!他手中握着一柄模糊不清、却散发出开天辟地伟力的巨斧虚影!
巨人怒吼,挥斧!无法形容的光芒爆发开来,清气上升,浊气下沉!黑暗被撕裂,空间在开辟!
然而,在开辟之光最为炽盛的顶点,巨人那撑起苍穹的头颅顶端,一块覆盖着玄奥原始道纹的骨骼,在承受了开天辟地最强大的反冲与法则洗礼后……轰然崩裂!
一点晶莹剔透、蕴含着无尽创造伟力的灵光碎片从中飞出,没入初生的天地。
而那块最大的、布满细微裂痕的骨盖,却在创世伟力与狂暴混沌的纠缠中,被无尽的浊气与破灭时的绝望、不甘所污染……它急速下坠,坠向初开世界最深最沉的阴影之地,在漫长岁月里汲取着毁灭与负面……最终,化作了最初之“犼”!
幻象瞬间消失,胡宇轩的手指僵在半空,剧烈喘息,冷汗涔涔而下。那开天的一瞥,那遗骨崩裂被污染的过程,带着宏大无匹的冲击力烙印在他灵魂深处!
“宇轩!”云蕙的呼唤将他拉回现实。
“我看到了……它的起源!”胡宇轩的声音带着一丝灵魂震颤后的沙哑,眼神却前所未有的锐利,“盘古开天,遗骨为源!镇压它,唯有借助盘古大神遗留在这天地间的……‘正’之锚点!” 他猛地抬头,目光似乎穿透了无尽海水,投向某个冥冥中的方向。“归墟龙魂的指引……它们最后的悲鸣与解脱之意……在那个方向!那里有可以对抗这污秽遗骸的力量!”
阿桑与云蕙心神剧震。盘古遗留的锚点?对抗犼的唯一希望?这信息量庞大得如同惊雷!
“走!”胡宇轩再无犹豫。嘲风气旋瞬间环绕陈风铃,螭吻玄光竭力压制其手臂上蠕动的污秽黑纹,延缓侵蚀。他一手托起陈风铃,率先朝着血脉与龙魂双重感应的方向疾驰!
云蕙与阿桑紧随其后。阿桑龙爪虚握,碧青囚牛之力化作无形的音律丝线,轻柔却坚韧地牵引着胡宇轩身后的海水,减少阻力。云蕙则调动所剩不多的九渊重水本源,在众人身后形成一道深蓝色的水纹壁垒,隔绝着海水中那无处不在的、试图重新汇聚污染意念的黑暗气息。
海水在他们身后急速分开,前方的水域却愈发深邃幽暗。阳光无法抵达此处,只有一些发光的深海生物点缀着永恒的黑暗。巨大的海沟如同大地的伤痕,向下延伸,深不见底。冰冷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胡宇轩的感知如同最精密的罗盘,在无光的深海中精准地捕捉着那一丝丝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共鸣。那共鸣并非源于生命,而是源于一种沉凝、浩瀚、亘古不变的“存在”本身!它像是一块亘古不变的山岩,又像是一颗支撑星河的巨钉,牢牢地锚定着这片深邃的海床,散发出抗拒一切混乱与无序的磅礴意志!
“近了!”胡宇轩眼中金芒闪烁。他能感觉到前方传来的巨大压力,连水流都变得粘稠凝滞,仿佛在抗拒外物的靠近。同时,陈风铃手臂上的污秽黑纹也剧烈地蠕动起来,发出无声的尖啸,显然也感应到了那令它恐惧厌恶的同源却相克的气息!
穿过一片由巨大珊瑚礁组成的、如同海底迷宫般的区域,前方的景象豁然撞入眼帘!
那并非想象中的神器光华,也不是巍峨的神殿遗迹。
只见在巨大海沟的峭壁底部,矗立着一座……山峰!
它通体并非寻常的岩石,而是一种深邃、厚重、隐隐流转着内敛玄光的奇特物质。山峰的形状极其独特,并非尖锥,更像是一座无比庞大、棱角分明、底座深深嵌入海床的……梯形方碑!碑体表面布满着天然生成的、极其古老玄奥的符文凹陷,这些符文与胡宇轩在幻象中所见的盘古头骨上的道纹竟有几分神似!整座山峰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与稳固感,仿佛是整个海洋、乃至整个世界的基石之一!它静静地矗立在永恒的黑暗中,镇压着脚下翻涌的地脉能量,散发出亘古不变的威严!
就在这奇异的山峰顶端,并非峰尖,而是一片相对平坦的、如同祭坛般的巨大平台。,并非供奉着神像,而是深深地嵌着一颗牙齿!
那是一颗巨大到超乎想象的牙齿化石!通体呈暗沉的混沌色泽,却隐隐流转着开天辟地般的力量余韵。它并非尖锐獠牙,而是带着一种浑厚、承载、稳固的意味,如同支撑天柱的楔钉!牙齿深深嵌入山峰平台的中心,仿佛是整个山峰力量的核心枢纽,又像是从山峰内部生长而出!一股无形的力场以它为中心辐射开来,笼罩着整座山峰,排斥着一切混乱邪恶的气息!
“盘古之齿……镇海之基!”云蕙倒吸一口寒气,眼中充满了震撼与敬畏。她从古籍中知晓一些关于世界支柱的零星记载,却不曾想能亲眼目睹这神话般的造物!
“就是那里!”胡宇轩的目光死死锁定了山峰顶端的巨大古齿。九子龙魂在他体内共鸣,与那古齿散发的浩瀚正力产生了奇妙的呼应!他清晰地感知到,这座山峰连同这颗古齿,就是盘古大神开天辟地后,其身骸所化、用以稳固新世界秩序的“锚点”之一!其中蕴含的“定”之伟力,正是对抗犼那源自盘古遗骸却又被彻底扭曲的“乱”之本源的关键!
就在这时,被嘲风气旋和螭吻玄光苦苦压制的陈风铃手臂上,那污秽黑纹骤然爆发出刺目的乌光!一股狂暴、充满恶念的吸力从中迸发!目标并非胡宇轩等人,而是直指远处海水中那小小的黑暗气旋!
“不好!它在召唤本体污秽核心!”阿桑失声惊呼。
只见那原本缓缓旋转的黑暗气旋,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猛地膨胀、加速!化作一道扭曲的黑色闪电,撕裂海水,无视空间距离般,瞬间跨越了与陈风铃之间的阻隔,直扑她手臂上那爆发的黑纹!
两者接触的刹那——
滔天的污秽之力轰然炸开!
一个模糊、扭曲、由纯粹黑暗污秽能量组成的巨大头颅虚影,骤然浮现在陈风铃上空!那头颅依稀可见某种古老巨兽的轮廓,但双眼却是疯狂旋转的污秽漩涡,巨口张开,发出无声却撼动灵魂的贪婪咆哮!正是犼借助陈风铃这个“容器”以及那点核心本源,强行凝聚出的反扑意志化身!
恐怖的威压瞬间降临!比在归墟时更加纯粹、更加接近其本源!它贪婪地吞噬着陈风铃的生命力与恐惧,同时散发出强大的意志冲击,意图污染、扭曲胡宇轩等人的心智,瓦解他们的封印企图!
“动手!”胡宇轩目眦欲裂,将重伤昏迷的陈风铃推向云蕙和阿桑,“护住她!压制污染!剩下的交给我!”
他周身黯淡的九子虚影再次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这一次,不再是各自为战,而是在胡宇自身灵魂为桥梁的强行催动下,九种截然不同的龙魂之力开始艰难地、痛苦地……向着同一个核心流转、汇聚!
他的目标,是那山峰之巅,嵌于镇海基座之中的——盘古之齿!
唯有借那创世大神遗留的“定”之伟力,才能锚定、封印这源自其遗骸的“乱”之灾殃!
深海的终极黑暗里,一边是疯狂反扑、企图占据容器的犼之虚影,一边是燃烧灵魂、引动古神遗泽的少年。盘古的牙齿沉默地矗立在祭坛般的峰顶,流转着开天辟地之初的混沌玄光,如同冰冷的巨眸,凝视着这场因它遗骸而起的宿命对决。海水的压力粘稠如实质,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浸泡在绝望与希望剧烈撕扯的张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