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红雪没有理他,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伸出那只没有打点滴的手,颤抖着,拿起了手机。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是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然后,他按下了接听键。
“喂……”
他的声音,不再是之前的嘶哑和虚弱,而是充满了谦卑,恭敬,甚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谄媚。
“赵少。”
傅红雪的声音,卑微到了尘埃里,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颤抖。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阴冷而又带着几分玩味的声音。
“傅红雪,听说你和关山那个蠢货,被人给废了。”
声音的主人,正是刚刚从警局被保释出来的赵之礼。
他的语气中,听不出半点同情,反而充满了幸灾乐祸的嘲讽。
“真是两个废物,连个坐过牢的野种都对付不了,还被人打进了医院。”
“我们赵家的脸,上京财阀的脸,都被你们两个给丢尽了。”
傅红雪听到这话,脸上火辣辣的,却不敢有半句反驳。
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抱紧赵之礼这根大腿。
“赵少,我们,我们也没想到那个陆左,竟然那么狠,而且,柳元恺那个老东西,也跟疯了一样。”
傅红雪结结巴巴地解释着,声音里充满了委屈。
“够了。”
赵之礼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我不想听你们的废话。”
“我只问你们一句,想不想报仇。”
报仇。
这两个字,像是一剂强心针,狠狠地注入了傅红雪和关山的心脏。
两人几乎是同时,眼中迸发出了无比怨毒和渴望的光芒。
“想,做梦都想。”
傅红雪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锐。
“赵少,只要您一句话,我傅红雪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病床上的关山,也挣扎着,对着手机的方向,发出了野兽般的低吼。
“我要那个杂种死,我要他死无全尸。”
电话那头的赵之礼,发出一阵低沉的冷笑。
“很好。”
“看来,你们还不算太蠢。”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出来了,赵家新的公司将会重新成立。”
赵之礼的语气,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得意。
“上京那边,我父亲已经打点好了一切。”
“柳家那个老东西,他蹦跶不了几天了。”
傅红雪和关山都愣住了,不明白赵之礼的意思。
赵之礼似乎很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陆左现在最大的依仗是什么。”
“除了他自己的拳头,就是他那个永星地产,和他手底下那群对他感恩戴德的穷鬼工人。”
“他不是自诩神医,自诩爱民如子吗。”
“那我们就让他亲手‘毒死’他手下的工人。”
傅红雪倒吸一口凉气,瞬间明白了赵之礼计划的歹毒。
“赵少的意思是,在永星地产的工地上,制造一起食物中毒事件。”
“聪明。”
赵之礼赞许地说道。
“我要的不是简单的食物中毒,我要的是大规模的,危及生命的,而且,是我特地让人从上京搞来的新型毒素。”
“无色无味,潜伏期短,发作起来极其痛苦,症状和急性肠胃炎很像,但普通的医疗手段,根本查不出来,更别说解毒。”
“到时候,几百个工人在他的工地上集体中毒,上吐下泻,甚至闹出人命。”
“你们说,外界会怎么看他陆左。”
关山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已经能想象到那个画面了。
“他们会说,陆左黑心老板,为了省钱用变质食材,害了手下工人的性命。”
傅红雪也阴笑着补充道。
“他不是神医吗,到时候连自己手下工人的病都治不好,眼睁睁看着他们痛苦死去,神医的招牌,就彻底砸了。”
“到时候,媒体再一煽风点火,工人家属再一闹。”
“他陆左,就会从一个人人敬仰的英雄,变成一个千夫所指的罪人,身败名裂。”
赵之礼对两人的反应很满意。
“这个计划,需要你们两个去办。”
“关山,你家不是在灰色地带有些人脉吗,找个可靠的人,混进永星地产的食堂后厨,应该不难吧。”
关山立刻拍着胸脯保证。
“赵少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我认识一个蛇头,专门给各个工地介绍短工,往里面塞个人,神不知鬼不觉。”
赵之礼又对傅红雪说道。
“傅红雪,你家在媒体那边,不是有点关系吗。”
“事情一发生,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看到铺天盖地的新闻。”
“标题我都想好了,就叫‘永星地产黑心无良,百名工人集体中毒,神医老板束手无策’。”
傅红雪的脸上,露出了扭曲的笑容。
“赵少英明,我保证,到时候全江晋市的报纸和网络,都会是陆左的负面新闻。”
“很好。”
赵之礼的声音里,充满了复仇的快意。
“事成之后,我会向我父亲,向我们背后的上京财阀,为你们两家美言几句。”
“到时候,别说区区一个柳家,整个江晋市,都是我们的天下。”
“陆左,柳芊芊,我要让他们像狗一样,跪在我面前,求我饶恕。”
……
夜色渐深。
江晋市郊区,永星地产的扶柳镇开发项目工地上,依旧是灯火通明。
食堂里,工人们刚刚结束了一天辛苦的工作,正端着饭盆,有说有笑地吃着热气腾腾的夜宵。
“咱们陆董真是个好老板啊,不仅工资给得高,顿顿都有肉,这伙食,比我家里吃的都好。”
“可不是嘛,听说陆董还是个神医,上次老王头中暑,就是陆董几针给救回来的。”
“跟着陆董干,心里踏实。”
工人们的脸上,都洋溢着淳朴的笑容和对未来的憧憬。
食堂后厨,一片忙碌。
一个新来的帮厨,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溜进了储存食材的仓库。
他身材瘦小,其貌不扬,是今天下午刚被一个工头介绍来的。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不起眼的小药瓶。
拧开瓶盖,将里面无色无味的液体,小心翼翼地,全部倒进了明天早上要用来熬粥的那口大锅里。
做完这一切,他又神色如常地走了出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