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在广东省东莞市常平火车东站附近的一家酒店里,一位年轻女孩说:“小章哥哥,如果嫁给你就好了。”
2005年12月的东莞,潮湿的寒气裹着樟木头的香氛钻进衣领。常平火车东站旁的一家酒店霓虹灯牌在雨雾中忽明忽暗,大堂里飘着早茶未散的虾饺香气,与宴会厅飘来的洋酒味道混作一团。一个14岁的女孩,攥着香槟杯,指甲在杯壁上刮出细微的声响,目光穿过觥筹交错的人群,死死盯着那个站在落地窗前的身影。
刘章穿着深灰色西装,领带夹上嵌着的碎钻随着动作微微闪光。
这个女孩刚从四川老家来东莞打工,在酒店里面做一名服务员。酒店里的日子单调又漫长,直到某个闷热的午后,她被飞溅的莱汤烫伤手指,疼得直掉眼泪。戴着护目镜的刘章突然冲过来,从口袋里掏出创可贴,动作笨拙却小心翼翼:“我姐是护士,总让我随身带着这个。”
从那以后,年轻女孩夜班结束后,两人常去站台边的糖水铺吃一碗绿豆沙。刘章说“自己是山东人,想来广东这边来闯一闯。
年轻女孩特意织了条藏青色围巾,在糖水铺等到打烊。刘章匆匆赶来时,衣服上沾着机油,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汇款单:“我得离开这里了,朋友那边找了一个工厂。”他把汇款单塞进年轻女孩手里,“这些钱先放你这儿,等我回来......”
三个月后,刘章再出现时,穿着笔挺的工装。年轻女孩把洗净熨好的围巾递过去,刘章却没有接:“穗安,我现在要学的东西太多,没时间......”
此刻宴会厅里,年轻女孩看着刘章熟练地与朋友碰杯,无名指上的翡翠戒指闪着冷光。
深夜十一点的走廊静得能听见电梯井里的风声,刘章宿舍的门突然被拉开半道缝。暖黄的灯光泄出来,裹着茉莉花香的声音轻轻飘:\"小章哥哥,我能进来吗?\"
刘章记得她入职那天,工装袖口挽得太高,露出腕间一串褪色的红绳手链。她看了一眼刘章,便低下了头,刘章对年轻女孩说:“你进来坐吧。”
刘章让年轻女孩坐在自己的铺位上,对于年轻女孩说:“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吗?”
年轻女孩对刘章:“小章哥哥,如果我嫁给你就要好了章。”刘章被问的愣了一下,然后对年轻女孩说:“咱们先不说这个事情。”此后每次刘章上夜班,年轻女孩总会找各种理由留在大堂。有时是报修单填错,有时是问客房部的排班表。她总爱把工作笔记摊在服务台,用彩笔在边角画些小猫小狗,末了推到刘章面前:\",这个符号是加急的意思吗?\"她的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涂着透明的甲油,在台灯下泛着微光。
酒店刚吃过晚饭,年轻女孩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汤圆。瓷碗边缘沾着几粒桂花,她说这是照着老家的方子做的,甜酒里加了当归。刘章捧着碗,看她哈着白气搓手,工装外套上别着的卡通胸针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开春后的雨夜,年轻女孩在员工更衣室又堵住刘章。她的衣服皱巴巴的,睫毛上沾着水珠,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我要辞职了。\"她攥着辞职信的手指关节发白,\"家里给我安排了相亲。\"更衣室的白炽灯嗡嗡作响,刘章看见她工装口袋露出半截信封,边缘被揉得发皱。
年轻女孩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体温透过布料传来:\"其实我...\"话尾被走廊传来的脚步声打断。她慌忙后退,辞职信飘落时,刘章瞥见落款处名字被水渍晕染得模糊。
刘章想起陈秋最后那欲言又止的模样,突然意识到有些话一旦错过,就永远失去了说出口的机会。
某个加班的深夜,刘章整理旧物时发现员工档案袋里夹着封信。泛黄的信纸上,年轻女孩的字迹娟秀:\"第一次见您调试空调时,我就觉得您认真的样子特别像我爸修收音机。我知道自己不该说这些,但...\"信的后半部分被水迹浸透,辨认不出字迹。窗外的月光爬上信纸,照亮落款处干涸的泪痕。
事隔多年,刘章总会想起在服务台画的简笔画,想起那碗带着桂花香气的汤圆。有时经过客房,中央空调运转的嗡鸣里,仿佛还能听见年轻女孩带着茉莉香的声音:\"小章哥哥,能帮我看看空调吗?\"
街角新开的奶茶店放着怀旧金曲,刘章站在橱窗前,看到当年年轻女孩腕间的红绳手链,店员说是求姻缘的。他鬼使神差地买了一条,回家后却不知该寄往何处。
城市的霓虹照亮夜空,刘章想起那些未说出口的话,像被锁进保险柜的月光,永远失去了倾泻的机会。有些缘分就像酒店旋转门,有人匆匆进来,有人仓促离开,留下的只是地毯上淡淡的鞋印,和记忆里若有若无的茉莉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