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整齐的脚步声好似踩在人的心尖上,压迫得人的呼吸都沉重和急促起来。睐娘和青萍相见,两人差点抱头痛哭,但没有时间给她们互诉衷肠。那名书生拉起二人就跑,睐娘被陌生男子有力的手握住莫名其妙,想挣脱,但眼下情况紧急,男女大妨是顾不得了,三个人把自己的肺部跑成了风箱,后面的脚步声如催命一般,似乎还有孩子哭爹喊娘的声音传来。
一个时辰前,两衙役穿过捡钱的人群,急跑进了青萍跑进去的胡同,却发现是个死胡同,内心狂喜,人肯定跑不了!前面没路了,两人缓下了脚步。
抬眼看去,笔直的胡同,空无一人,难道人会不翼而飞。两个人沿胡同发现两个红色小门,是两户人家的后门。两人分别去拍两扇门门:“开门!开门!官府办案,快开门!”
青萍吓得小腿发软,就算不捂住她的嘴,她再不敢发出半点声响。捂着她嘴的人见她不再挣扎。轻声在她耳边说:“别叫,我是来帮你的。”温暖的吐气喷在青萍耳朵上,痒痒的,她莫明心安,脸上却又莫名发烫。
你是谁,又为何要救我?这一句话憋在青萍心中,想问又不敢问,衙役还在拍门呢。
那人放开她,青萍侧脸看他,脸更红了。是个眉目清秀,眼神清亮,头戴四方平定巾,儒雅俊秀的书生,青萍低头羞得不敢再看,心头如小鹿乱撞。
“我是复社的人,见鞑子追你,忍不住出手了,小娘子不用怕,这是我家只管跟我走。”一边说,一边带着她朝一口井走去。
青萍惊魂未定,眼下除了相信他也无其他办法,她提心吊胆地跟着那男子朝井边走去。
男子先爬入井中,叫她也下来,门口更加急促的拍门声让她发慌,她什么也顾不得急忙往里爬,幸好书生将她接住,整个人落入他的怀中。一股男子的陌生气息扑鼻而来。
虽然书生很快就放开了她,青萍还是羞红了脸,若不是这样危急的情况下,她定然要给他一个大耳刮子,骂上一句“登徒子”。
她定了定神,惊讶地发现,枯井很浅,只有一人多深,井壁上凿有一个洞,里面昏暗。那书生走在前面,轻声说:“小娘鱼别怕,上次鞑子来搜屋,我躲在这里面,没人发现,很安全。”书生拿起一块石板堵上了洞口。
“轰一”地面震动。两个衙役冲进院子,小门终于被他们踹倒。
他们见院子里没人,跑进房间去搜了一圈,又跑回院子。
“人去哪了?见鬼了,空屋子!没人!”其中一人大喊大叫。
“不会是从大门跑了吧。”另外一人回道,“这么快跑得没影了,不应该呀,再找找。”
井底狭小的空间,两个年青男女互相感受到对方身上的热量,呼吸相闻,空气中喷出的白气交缠在一起。本是个冷天,青萍却觉得脸蛋开始发烧甚至全身都热得厉害,书生也渐渐颇不自在,耳朵发红,头转向一边。
青萍摇摇头,发丝擦过书生的脸,书生脸上发痒,将身子往里靠了靠,可惜井底空间很小,为了不暴露在井口探视范围内,两人不得不又挤在一起。青萍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好似擂鼓。
为了纾解尴尬,书生小声说:“在下是复社的,你听说过复社吗?”青萍点点头,复社的人在姑苏城鼎鼎有名,老爷常和他们来往。她不敢发声,衙役并未走远。
“我虽有反清复明之志,可惜一介书生,不能驱除鞑虏。我真想上战场真刀真枪杀鞑子!”
青萍忍不住小声道:“我们小姐也常和我说这个,她还打死过两名鞑子。”
“你们小姐这么厉害?她是江湖女侠吗?”书生眼睛发亮,一激动,差点将青萍挤出去。他好想见见这个能打死鞑子的女英雄。在他看来,能打死鞑子的人必然是武功高强,胆量很大之人。
脚步声传来,书生将食指竖起放在自己的唇上,作势要她不要说话。
两名衙役东看西看,始终不见人影,井里也看了,一口很浅的枯井,根本无法藏人,于是骂骂咧咧地往大门处去,到别处去搜寻了。
等了许久,青萍觉得衙役大概走了,扭了扭身子想出去。书生拦住不肯,又让她噤声。
青萍有点恼了,这书生不会是想占她便宜吧。
她正欲说话,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咦,还是没人?”其中一个衙役道,“我以为他们躲在一处,待会就会出来。”
“好了,别疑神疑鬼了。走吧。到别处再找找。说不定已经跑远了。”
又等了一会,书生将在洞里藏着的带铁爪的绳子往上扔,接着脚蹬井壁吃力地爬上去。四处查看无人,忙将绳子扔下去,将青萍拉上来。
四目相对,两人脸上都有些不自在。
“姑娘要去哪?”书生问。
“去城隍庙,我与小姐约好在那会面。敢问恩公高姓大名?”青萍经此一遭,也不隐瞒。
“不过举手之劳。我复社中人以匡扶天下为己任,些许小事不足挂齿。”书生腼腆一笑,“小生张博文。”
“我家老爷以前交往几个复社的人里就有姓张的。”青萍回忆,道,“听说老爷对他们极为推崇。”
“大水冲了龙王庙,原来是我们复社的朋友。”张博文高兴地道,“我陪你去找小姐,想办法送你们出城。”
青萍心中觉得眼前的青年真是个热心大好人,又感动又高兴,道:“走吧。我担心小姐,我们去河边的巷子里寻一寻,说不定能撞见。”
张博文答应,他熟门熟路地带着青萍快步走在巷子里,没想到,真的遇上了。眼前人的模样他来不及细看,拖着两人飞奔。两女跑得快要脱力,他拖着她们也极其消耗体力。
此刻,张博文也是无奈,若是他一人,定然好脱身,可带着这两个小娘鱼,他觉得头大如斗!她们好像越来越跑不动。他总不能扔下她们,他还向人家小姑娘夸口要带她们逃出吴江镇。
他感觉脚下的鞋都要跑出火星子,可追兵的脚步声依然越来越近,这要如何逃出升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