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日一定,婚事就近了。
陆爹隔日偷偷摸摸的进城,采买女方家的回礼。
这礼通常是很薄的,尤其是对女儿并不太在意的人家。陆爹扣了一半的银钱,买了对肚葱,即冲掉邪气;艾草两棵(相爱);二十二只生饺子;又在酒壶内放好五谷杂粮,寓意生根发芽。
这些零零碎碎都花不了一两钱,陆爹想再去买些新被褥和嫁衣喜鞋——一个体面的新娘子是该有这些的。
然而走到了酒馆门口,他犹豫片刻,摸着口袋里沉甸甸的银子走了进去。
而此刻被禁足在家中的阿绵正百般无聊。
她最近这段时间,一出去就能感觉到周围人的眼神和议论纷纷,因而也就懒得出门给人嚼舌根了。
另一方面,她已经知道聘礼是送给他们家的礼物,因而将肉与鱼熏制了,努力在家想要在离开之前将聘礼全都吃光。
然而这一计划很快就被陆爹发现,他趁着夜色将剩下的鱼肉全部带走,也不知藏到了何处去。
就这么一晃而过,转眼到了成亲的日子。
孟家今日娶亲摆宴,一路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新娘子阿绵穿着她娘的旧嫁衣与喜鞋,在红盖头下的一张脸却是一脸困倦,甚至打了个哈欠。
天还没亮她就被从被窝里揪了出来呢。
不仅如此,她也没吃什么东西,这仪式过程繁琐复杂,等她拜堂完回房间早就饿得两眼冒金星了。
她全程也没见到自己丈夫的模样,只夫妻对拜的时候两人的脑袋不慎撞在一块。那似乎是个铁脑袋,把她脑门撞得可疼了。
她就在房间里等啊等的,虽说按规定她是不该掀开盖头的。但她实在是等到脖颈都酸了。
原本她家的回礼不甚体面,但陆阿绵坚持把阿豆也带了来,因而倒是显得很厚道。一只驴子可不便宜,哪怕这样的老驴也得花上十几两了。
她把红盖头放在一边,她娘的嫁衣穿在她身上却莫名大了一些,在外面她都不敢多动,眼下见桌案上摆着红枣花生,就赶忙过去填肚子。
孟驰坚此刻正在外招待亲友,原本是他大喜的日子,然而他脸上的笑并不多,依旧与平常一样话少,敬酒倒是一杯不落地喝了,面色如常。
越到夜里,他身上的喜服也渐渐盖不住他浑身的肃杀之气,就好像今日不是他结婚,而是被寻了什么仇似的。
以至于后来大家都不敢再闹他,连酒都不敢让他喝太多了。
孟家的事,这些亲朋好友大抵也是都听说的。作为一门有手艺的铁匠家,日子一直不算太坏。
到了孟驰坚这一辈,他是家中老三,上面有两位哥哥,下面有一位小妹,一家人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十年前战乱动荡,铁匠家首当其冲的被官府\"征用\"了去,说去两人就好,孟驰坚与大哥一同去了,几年后,回来的就他一个人。
听闻消息的孟家悲痛欲绝,而孟驰坚也全然变了一个人——他不再是那个替父出行、向往着远方且跃跃欲试的少年了,他变得冷漠而闭塞,几乎与所有亲戚断亲。
没人敢问他那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成婚的事,他也是一拖再拖,如今已经到了孟母不惜上吊相逼的境地。
他已经二十四岁,这年龄在乡下还没结婚算得上绝无仅有。
原本他对这次媒婆推荐的人是兴致缺缺,就在前段时间不知怎么又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