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墙之隔的房间内,空气沉闷。
阿绵闷头收拾着明日要返程的包袱。
她的东西很多,里面有给大家带的礼物:一条淡粉色的齐胸襦裙,配着一件薄纱的短衣,小婧穿上后定当是会显得可爱活泼的。
这条裙子是昨日闲逛时买的,孟驰坚大手一挥付了一两银子。
还有两本游记闲书,阿绵本来不想买的,想在书铺里看完就好。然而书铺的小伙计早就识破了这种穷酸的客人,故意在旁边用鸡毛掸子掸来掸去,最后只好花了八百文买下。
另外有一大包用油纸包起来的不要钱的贝壳、海螺。
到时候纹路平平的可以到处送人,最精美的几个她想串起来做项链。
阿绵整理了一会儿,抱起竹篮里的两人沾了海水泥巴的脏衣裳要去洗,孟驰坚拉住她的裙边,“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你当我是傻牛,所以骗我,耍我!”他不提还好,一提阿绵气鼓鼓的,“那日买包子之前,你去做什么了?为何你的衣裳皱巴巴的,包袱也是湿的?”
孟驰坚沉默不语。
“你叫我有什么话都必须跟你说,可轮到你自己就不是这样了。”她觉得眼前的孟驰坚格外的陌生,“况且无缘无故的打人,这样也就罢了,做什么还要将他丢到水里去呢?那样搞不好会把人淹死的!”
根据律法,诸谋杀人者,徒三年;已伤者,绞;已杀者,斩。
若是那样,肯定就不会只有一个捕快查案了,搞不好孟驰坚此刻已经身处牢城,立刻就要被砍头了!
就算是现在,阿绵依旧感到一阵阵的后怕,腿脚发软。
刚刚在楼梯下,当那老者指着孟驰坚的时候,那瞬间她冷汗涔涔、就连心口都要被吓停了。
流言不真,那她亲眼目睹的那些呢?
季衡之嘴巴坏,他就想要了此人一条命。
阿绵去扯自己的裙脚,“你放开!”
孟驰坚攥住她的右手腕,眼神中有种风雨欲来的镇定,“像他这样欺辱别人的人,有什么下场也是他自找的。你为什么要帮他讲话?”
“我说的是你不要命了,你、你——”阿绵发现他变得很可怕,就好像初次见他时的那样,于是索性抬脚就猛踹他的小腿,“反正日后随你怎么样!你也不要管我!”
孟驰坚怒火攻心,“莫非你就是喜欢书生那种的?况且我也并非无缘无故打人的人,你知不知道季衡之修好了那张画,连出游几日都要带在身边?你还为着他跟我吵架!”
“我什么时候为他说话,你根本就是胡搅蛮缠。”阿绵索性将此前的不满也一气倒出来,“你只当我是你从前养的小狗馒头罢了,什么事只要糊弄过去就好!”
孟驰坚此刻也是怒发冲冠、口不择言:“馒头比你省心多了,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干。况且我告诉你,我若是真想叫他死,麻袋扎紧一些就够了。”
他没用麻绳将麻袋绑起来,也没直接打得他吐血,就已经是留了手,只想给人一个教训的。
可阿绵呢,上来就觉得他是要杀人,还帮着旁人说话。
阿绵眼圈红通通的,也不说话了,抱着竹篮决定继续洗衣裳去。
孟驰坚冷冷道:“这是你的竹篮吗?放下。”
阿绵在桌子上扫视了一圈,原想将烛灯砸了,然而一来担心引起走水、祸及旁人,二来怕这东西价值不菲,到时候要赔给店家一二两银;又转眼看向还未撤走的几只碗筷,想到瓷碗也不便宜,摔了好可惜;最后从竹篮里拿过孟驰坚的衣裳丢在地上,踩了好几脚。
“这里头都是我买的衣裳,凭什么你洗?陆阿绵你记着,往后我再也不会管你了,你后悔去吧。”孟驰坚提起竹篮,八面威风的下楼洗衣去了。
当晚两人说好的“舒服的亲”也没有了,一人裹着一条被子,背对着对方睡觉。
原本阿绵打算在返程前,在集市上再逛一逛,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再卖的东西。然而州城的寻常东西都挺贵的,转手再卖没有什么铜板赚,而其余的地方没有的稀罕东西,进价她都出不起。
清晨阿绵自然醒来,床榻旁的人已经不见了,只床尾有叠好的小衫和衣裳。
返程路上,两人也不说话,阿绵走在前头,孟驰坚走在后面。
“你们怎么了,吵架了?真稀奇。”旺旺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问。
“……嗯。”阿绵知道他们争吵的内容肯定是不能说出去的,如今盼着此事快快过去,千万不要再查到孟驰坚的头上。
她颇有些生硬的转移了话题:“对了,你和陈捕快怎么样了?看你的样子似乎没睡好。”
“没戏唱了,昨日我将他骂得狗血淋头。”旺旺有些惆怅的望着天边,“像他那样认死理又正经的男子,只会中意贤良淑德、温婉文静的女子,但我实在是忍不了了。”
“我就跟了他两日,眼见着那城中的鸡毛蒜皮,他是起早贪黑得干,俸禄没有也就罢了,你猜怎么着?!很少有百姓夸他好的,真是个十足十的傻子。这样的人,我家也无福消受得起。”
“哦。”
“他那帮弟兄也是,一个个尽想着偷懒,他也不管,叫人看着干着急!”
“不过,那日我们去衙门报官,夫子与他们一直在喝茶闲谈,半天都等不来人。只有陈捕快见我着急,说兵贵神速、要立刻带着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否则还不知道要聊多久。”
旺旺听了,低头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终究只是道:“算了,日后怕是都没有能再来洲城的机会了,我也不可能抛下弟弟妹妹。我现在觉得遇到一个把你放在心上的人,真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