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家兄弟对望一眼,支支吾吾的,不说话了。
阿绵说:“不管是谁,你回去告诉他们,我的摊子是在食街交了摊位费的,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们要每个月两百文,这太多了,我付不起。”
罗大哥沉着脸:“你不要不知好歹!”
他朝阿绵瞪眼睛,阿绵也不甘示弱跟他瞪眼睛:“我这就是个小摊,赚得都是辛苦钱。其实我大概也已猜到是谁,我教你们个法子,不如去找那让你们找麻烦的人,他能想出这种损招,生意一定比我做得大。他教唆你们勒索城中良民,若是被官府知道了他肯定着急得很。”
她这一番话就是想诈一诈这对兄弟。
阿绵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谁要找她麻烦啊。
罗家兄弟听了却是心中一惊,难道阿绵这么快知道派他们来的人是城中的那家豆坊?
那家豆坊是一家人经营的,已在城中扎根了十多年。自打这家豆坊开起来,城中就再也没别家做豆腐生意,只有零零散散的卖豆腐的农人,不过多半立刻就被赶走。
这家豆坊不仅卖豆腐给百姓,也给酒楼食馆供豆腐,这一直就是城中的规矩。
可阿绵不守规矩、不买他们家的豆腐,每天都在自己做好豆腐拉到城里来卖!
“哥,我、我想着小娘子说得有道理,若是那边不给我们五百文,我们就把此事告到官府去。”罗小弟夹起一勺豆花,在那香辣的蘸水里滚了一滚,这才送入口中,“嘶——好辣味,好吃!送饭吃正好!”
“嗯……也是。”罗大哥想着豆坊确实更有钱一些,而且门面是固定的,绝对不会想把事情闹大来。
不像阿绵这种,每个月都要交租子,位置也总是轮换的。若真逼狠了她,她拍拍屁股不开这小摊了,不是叫人傻眼了?
他吃了几口,觉得这小摊上的滋味确实不错,兄弟两一致不大喜欢蒜蓉口味的蘸水,不过都认为以后若是要在外解决一顿饭食,来阿绵这小摊上着实不错。
“等傍晚人多的时候,我们再去那家……说理讨钱。”罗大哥拍拍罗小弟的肩膀。
这边来送饭的孟驰坚见到罗家兄弟的背影,面色不虞:“他们来找你麻烦?”
两个城中游手好闲的癞子,真是人烦狗厌。
“我都已经解决啦。”
孟驰坚有些不大放心,问了几句,这才将菜篮里的菜拿出。
今日是很简朴的,小婧今日有功课没时间送饭,孟驰坚在铁匠铺里简单煎了些小河鱼,阿绵在摊上煮了个青菜鸡蛋汤,饭则就是铺子里就有的。
阿绵不怎么挑食,不过孟家人渐渐的发现了她的偏好,阿绵特别爱吃水里的东西,只要有河鲜海鲜,她就会抱着碗比平日里多吃小半碗。
“最近村里鱼少了。”
他晚上偷偷去村后面捉鱼,发现没那么好捉了。
“肯定是都偷偷摸摸去抓鱼了,这几年风调雨顺,可能河里的鱼跟天上下不下雨根本没关系。”
“嗯。原来发大旱的时候,才有人说是惹怒了河神,现在村里都没人提这事了。”
这两人平日里在外话不多,凑在一块儿也不知为何有说不完的话。
吃完饭,孟驰坚去刷洗碗筷,刘大娘连忙放下装着剩饭的碗说:“我来我来,不用你洗。”
说完就朝阿绵递了几个眼色。
阿绵不明所以,见刘大娘勤快爱干活,那就让她洗了,让孟驰坚回铁匠铺休息去。
他一走,刘大娘嘀嘀咕咕:“东家啊,你这夫君天天来这样给你送饭,可是个顶好的男人了。你得珍惜了。”
阿绵给阿豆喂了些水,午后的客人不多,她打了个哈欠,闲闲道:“是啊,我们家是我夫君当家。”
刘大娘没想到她这种回应,一时有点语塞,“那你还让他做这些婆婆妈妈的事情干嘛?”
阿绵挠头:“可是他说这些是大人做的事,小孩只要帮忙做自己能做的事就行了。”
孟驰坚一向是负责家中头等大事:挑水、买菜。(刷碗对他来说属于顺手的事,不值当专门一提)
她是打扫鸡窝驴棚、扫扫地什么的。
“你都多大了,都已成亲的人了,早就不是小孩了!”
刘大娘也不知为何,看着阿绵这样心中有些不舒服,“你婆婆就不管你吗?”
“我婆婆也说我小,让我夫君多干活。”
“……”
“那你可真是命好,”刘大娘语气酸溜溜的,转过身小声说:“……这要是我的儿媳妇,估计这样都得爬我头上去了。”
她叹了一口气,认为阿绵这样早晚会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孟驰坚是个稀罕货,这样的男子谁不喜欢?这外面要是有个贤惠体贴的女子,不是动动手指就把她夫君勾过去了?
以她五十多年的人生阅历来看,孟驰坚主要是刚开始就遇上了这么个魔头阿绵,还没来得及体会其他女子的温婉美好。
于是但凡孟驰坚来摊上,刘大娘就抢着洗碗,做出一副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
时不时地还要夹杂几句:
“周遭的小娘子们哪个不羡慕陆小东家,有这么好的一个夫君,简直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哈哈哈。”
“这世上的好男人越来越少了,你可得抓紧了!”
“小东家,你别怪我老婆子了话多,要多体谅你家男人才是,万万莫和他吵架……”
刘秀芳说这些话是发自肺腑的,就跟她从前在家一模一样,都是为了这些孩子们好才说的。
就像她儿子,她自认是很优秀的,国企工作,长得也玉树临风,和儿媳是同单位联姻会结识、走到一起的。
就这么一个从小到大没洗过几次衣裳的宝贝儿子,结了婚儿媳生了小孩之后,居然碗也会洗了!小孩尿布也会换了!
刘秀芳哪里舍得,赶忙背着大包小包上门帮忙。
可那些什么洗衣机、洗碗机、扫地机器人,她既不会用,也觉得浪费水电。
于是她包揽了大部分家事,有一次还差点儿在卫生间洗衣裳洗得晕倒!
可就多了这么几句嘴,儿子儿媳根本不体谅她的苦心,三不五时地就要大吵一次。
刘秀芳低下脑袋,瞥向那饭桌上挨在一块儿吃饭的阿绵与孟驰坚,气定神闲地擦起了桌子。
新婚燕尔时,谁不恩爱?
到最后,还不是一地鸡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