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听完,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愣是被林万雄的话给气笑了。
“你真是……真是糊涂透顶,那种人唯利是图,你敢把带林家标记的东西给他?现在好了,人家直接拿你的信物当凶器包装,这是摆明了要把祸水往你身上引。”
“怕什么?”
短暂的错愕之后,林万雄最终还是恢复了镇定。
“就算楚家和叶飞查到那盒子的来历又能怎么样?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我指使的,他们顶多怀疑,难道还能冲进林家抓人?”
“再说了,天底下相似的盒子多了去了,他们凭什么就认定是林家的?拿不出铁证,谁敢动我?”
“你怎么到了现在孩子啊执迷不悟!”
老陈被林万雄给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叶飞既然敢拿着盒子去找你,就肯定有十足把握认定这是林家的东西,他那眼神,明摆着是在试探,下一步就是顺藤摸瓜,你当人家是傻子吗?”
“够了!”
林万雄猛地一拍桌子,脸色直接沉了下来,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
“老陈,我劝你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你不过是我林家养的一个供奉,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老陈直接被林万雄这句话给怼得无话可说。
他在林家待了几十年,自问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竟被如此呵斥。
“我是为了林家好!”
“林家好不好,轮不到你操心。”
林万雄冷笑一声,语气不屑得继续说道:“你只需要记住,你吃的是林家的饭,就得听我的安排,再敢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别怪我不念旧情。”
老陈看着眼前这个被权力和野心冲昏头脑的男人,忽然觉得一阵无力。
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重重一哼,转身就走。
书房的门被砰的一声甩上,林万雄看着紧闭的门板,神色看不出喜怒。
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里闪过一丝烦躁,却依旧没把老陈的警告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只要没有直接证据,谁也动不了林家。
至于那个锦盒,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物件,掀不起什么风浪。
而门外,老陈站在回廊下,夜风吹起他的衣角,眼底的失望渐渐被一丝冷意取代。
林万雄这步棋,怕是要把整个林家都拖进深渊里了。
林万雄那句你不过是我林家养的供奉像根针,刺破了他最后一点顾忌。
几十年辅佐,换来的竟是这般轻贱。
倒真是显得可笑至极。
就在老陈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人影跑了过来,将一个信封递到老陈面前。
“陈供奉,家主让我把这个给您。”
老陈接过信封,入手沉甸甸的。
拆开看了眼,里面是一沓现金,还有一张字条,上面是林万雄潦草的字迹。
【先前的话重了,这点心意你收下,楚家的事,还得劳你多盯着。】
这是林万雄惯用的手段,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
换作从前,他或许会念及旧情,可现在,他只觉得讽刺。
“告诉家主,我知道了。”
老陈将信封揣进怀里,语气听不出情绪,转身推门融入夜色。
书房里,林万雄听到回报只是嗯了一声,眼底却掠过一丝算计。
老陈虽狂,但办事还算可靠,楚家那边有他盯着,总能放心些。
而另一边,刚走出林家大宅的侧门,耳朵里却突然钻进一道熟悉的声音。
“陈老先生。”
老陈猛地回头,就看到叶飞站在阴影里,指尖夹着支没点燃的烟。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落在老陈身上,像在看一个久别重逢的故人,又像在审视一件蒙尘的旧物。
空气瞬间凝固。
在离开的时候,老陈就知道叶飞一定会跟着,却没料到对方会这么快拦上来,连让他喘口气的间隙都不给。
两人对视了足有半分钟,谁都没先说话。
终于,叶飞率先开了口。
“值得吗?”
老陈的眼皮跳了跳,却没有说话。
他当然知道叶飞问的是什么。
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把自己搅进楚家的浑水里,值得吗?
费力扯了扯嘴角,老陈苦涩地开口说道::“你觉得,什么算值得?什么又算不值得?”
叶飞没接话,只是抬起手,指了指老陈身后那座隐在夜色里的林家大宅。
飞檐翘角在月光下勾勒出冷硬的轮廓,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林万雄是什么人,你比我清楚,唯利是图,野心昭然,为了往上爬,连盟友都能暗害,你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不可能看不明白。”
微微停顿了下,看老陈没有反驳,叶飞才继续说道:“既然看得明白,为什么不选一条明道走?”
老陈的脸色沉了沉。
明道?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明道可走?
“你还太年轻。”
老陈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
“这世上的路,不是你想选就能选的,有些债,沾了就是一辈子。”
“债?”
叶飞挑眉看向老陈。
“是林家的债,还是你自己的债?”
老陈猛地抬头看向叶飞,语气瞬间冷了下来。
“你查我?”
叶飞指尖的烟在夜色里晃了晃,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算不上查,你的表情,比任何供词都清楚。”
老陈的脸色微变,却没再反驳。
刚才从林家出来时,他脸上的失望与冷意,确实藏不住。
两人又陷入沉默。
叶飞忽然站直身体,将那支没点燃的烟揣回口袋。
“附近有家小酒馆,凌晨三点才打烊。有没有兴趣喝两杯?”
老陈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叶飞会突然转了话题。
但看着叶飞眼底那抹不似作伪的平静,沉默片刻,老陈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好。”
那家酒馆藏在两条巷子交汇的拐角,门脸不大,挂着块褪色的“老地方”木牌。
推开门,暖黄的灯光混着淡淡的酒香扑面而来,角落里只有一个醉醺醺的客人趴在桌上打鼾。
老板是个沉默的中年男人,见两人进来,只是抬眼点了点头,继续擦着手里的酒杯。
叶飞熟门熟路地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两碟小菜,一壶烧酒。
叶飞看着老陈略显拘谨的坐姿,笑着打趣道:“你该不会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吧?”
老陈扯了扯嘴角,却没有回答。
叶飞提起酒壶给两个粗瓷碗倒满酒,酒液撞在碗壁上,发出清冽的声响。
“尝尝,这家的烧刀子烈,够劲。”
老陈端起碗,仰头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像一团火滚进胃里,烧得他眼眶发烫。
积压了一晚上的烦躁与憋屈,似乎随着这口酒散了些。
放下空碗,老陈看着叶飞,忽然开口说道:“那个盒子,我确实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