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之喻不顾自己手心的伤口,一把掀开那锋利的剑刃,紧紧地拽着林霜的衣领,想要唤醒他。
在最后一刻,剑柄脱手而出,掉落进无底的裂缝中,林霜哽咽道:“……我想死……”。
玄之喻看到林霜瞳孔中的光芒在那一瞬间,逐渐退散。
此时的林霜,如同一具无意识的躯体,一直在重复着那句话。
玄之喻心下不忍,但还是举着颤抖的手背劈向林霜的脖颈,将他暂时打晕了。
“对不起,就算你要恨我,我也要救你……”
与此同时,此处的神只轰然倒塌,裂缝已经扩大成漆黑的山谷,地下沼泽内唯一光亮也在此时坠入地底深处,四周逐渐变得黑暗。
月之道:“不要乱动,我送你们出去!”。
随着一道金光在众人脚下映起,在阵法的传送下,众人纷纷回到了地面。
……
一阵刺耳的狂风怒吼从众人耳旁疯狂掠过……
玄之喻再睁开眼时,便看到眼前一片清明,他们已经平安回到了地面上,
“这里是……怎么回事?”
一阵狂风呼啸吹过,此时的天空上已是乌云密布,天际上映出一道道紫色的闪电,一道闷声响彻云霄。
轰隆隆!轰……!!
玄之喻看到四周的环境起了变化,他连忙扶着昏迷不醒的林霜倚在一旁的树木上。
在他看到眼前飞沙走石的场景时,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这阵狂风怒号像极了……催命符……
萧絮在出来一瞬间,便朝玄之喻的身边跑去,他不安地握紧玄之喻的手心。
一旁的月之在出来后,看到眼前的一切,嘴角扯出一丝苦笑,无助地跪倒在地上,仰头大笑道:
“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灵雨从天际降落……月之颤抖着身子,跪在逐渐湿润的地面上,或许是看透了生死,在一阵狂笑中竟渐渐平静了下来。
不过是一瞬,他便逐渐接受了自己必死的命运,月之的心底渐渐平静,直到再也掀不起一丝波澜,他如同失魂般的喃喃自语道:
“这一天终是……来了……”
玄之喻见他如同失了神志一般,本还想上前将他拉回。
谁知天空竟突然下起了冰雨,硕大的冰雹从天而降,打落四周脆弱的枝叶,四周忽然掀起了一阵狂风。
地面的灵树纷纷拔地而起,漫天的灰尘,碎石伴随着风雨席卷过整个秘境。
就在此时,秘境的出口突然出现在上空,一道溢彩的灵力划过整个天际,窄长的出口朝着四周蔓延,占据了半个天际,溢彩的灵气从出口涌出,如同银河瀑布……
一场血雨随之飘洒而来,无情地侵蚀着秘境中的一切生灵,血雨所到之地,灵气瞬间枯萎……秘境内瞬间充满了无尽的凄厉的惨叫声。
有些妖族想要从出口处逃出,却不想,在他们接触到天际那如同银河瀑布的出口时,身躯瞬间消散……
玄之喻连忙扶着身旁人,迎着风缓缓地站了起来,众人的衣角被吹得猎猎作响。
硕大的冰雹被血雨染红,肆意砸落在秘境内。
空中渐渐飞过几个仙师,已经有人趁着出口开启,先一步逃了出去。
月之此时站在外面,身体逐渐被血雨腐蚀,一点点融化到地面上,
又会在死亡后再次复活,重新出现在原地,仿佛陷入了无尽的循环。
玄之喻和身边的人一起躲在灵树下,暂时还未被血雨波及到,他本想伸出手,将站在外面的人拉回。
月之泰然自若地站在血雨中,任由那血雨和被染红的冰雹尽数落在身上,因为他知道,自己会和整个秘境共存亡……
秘境亡……自己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月之见玄之喻朝着自己伸出的手,微笑着摇头后退,颤音道:
“你救不了我……”
玄之喻见他身体上的异样,心底顿时产生了一个惊人的想法,他难以置信道:
“不死不灭……月之……你竟是此地的神明!”。
月之见凡间还有人能识出自己的神体,微微一笑道:
“我生于万妖的祈愿,秘境亡,我也就不复存在了,算不得什么神明……”。
“几千年的过往,不过是蜉蝣一场梦……终是走到了终点,或许是时候该离开……”。
月之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声音,传入玄之喻的识海中,
“我知你是上天庭的神明……”
玄之喻见他早已识破自己的身份,想来他定知道如何破解萧絮魂体上的封印,
两人四目相对,进行无声的交流,
玄之喻道:“告诉我,如何才能带他出去。”
月之见他被人间的凡尘俗念所牵绊,眼眸中透出一丝无声的怜悯,
月之好像从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为救一人,被困一生,生死不由命……他希望眼前的人不要重复自己的命运……
月之道:“我心中并无大爱,只是想守住这唯一的净土,如今竟也成了奢望……”
“一命抵一命,他走不出此地,你用自己的神魂护佑他的魂魄,这样,秘境对此地妖族的诅咒,便会尽数传到你的身上。”
空中映出一抹荧光,月之的身躯渐渐变得轻盈,化作一点点星光最后消失在天际……
玄之喻看到月之的身体渐渐失去了生机,缓缓消散,他的心底渐渐清明……
在他抬头间,发现萧絮竟缓缓松开了自己的手,一步一步朝后方退去。
萧絮眼中满是不舍的泪水,但他知道,师兄从来都不独属于自己一人。
或许……自己是时候该放手了……
萧絮在看到师兄朝自己伸出手时,眼泪夺眶而出,却仍旧强颜欢笑,努力从脸上挤出笑颜来,
“师兄,再见了……”
“你若回到了天上,一定要常看看我,我很乖的,不会乱跑的,我会一直待在原地……”。
玄之喻看到萧絮嘴角带着苦涩的笑意,不停地往后方退去,眼看就要进到血雨中。
“师弟,不要!”
他心中一阵惊慌,连忙松开身旁人,快步跑了过去。
在萧絮即将被血雨淋到之时,一把将他扯回,将他紧紧搂在怀中。
玄之喻害怕再也见不到怀中的人,他已经下凡寻了念几百年,眼下好不容易寻到了踪迹,又怎会被眼前的秘境所阻拦……
玄之喻紧紧将他搂在怀中,泣不成声道:
“师弟……我们一起出去好吗……我们出去以后,寻个无人地方……”
萧絮将头埋在怀中人的脖颈处,泪水止不住地落下,苦笑道:
“可我早已走不出此地了,师兄……你走吧……离开此地,忘了我吧……”。
玄之喻见怀中人一直在往外推自己,眼角流下了苦涩的泪水,心如同被揪着一样疼痛,
“我有办法……我有办法带你出去,我们一起走好吗?”。
萧絮怎会不知师兄是在骗自己,刻在魂魄内的封印,注定无解……
他看着秘境上空渐渐关闭的出口,缓缓松开怀抱……
一人御剑在空中来回掠过,像是在找什么人。
“师尊……”
“师尊!”
颜竹鹤在漫天尘土中寻到了他们二人的踪影,连忙落了下来,
“师尊,我们快走,秘境出口马上就要关闭了!”。
玄之喻抬头看着缓缓关闭的出口,眼前一片清明,心里已经有了决定,他将昏迷不醒的林霜抵在颜竹鹤的身前,
“小颜,你们先走,我们随后就到……”。
颜竹鹤未曾犹豫,扶着林霜便踏上飞剑,他不知为何心底会有些不安,在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
“师尊……”。
玄之喻最后再看一眼自己疼爱的徒弟,伸手抚过他的头顶,柔声道:“走吧,我们一起出去……”。
颜竹鹤见他们动身后,乖巧点头道:“好!”。
玄之喻紧紧地拉着萧絮的手心,一同朝着出口处飞去。
在他们即将踏出出口时,萧絮嘴角带着一抹苦涩的笑意,他伸手将玄之喻推了过去,自己则从飞剑上落下,
“师兄……此生能遇见你,是我之幸,再见了……”。
“不要!”
玄之喻察觉到后背传来一道推力,在看到萧絮从半空中坠落的那一刻,心跳骤然有一瞬的滞停,
他连忙从手心处唤出一道灵绳,将萧絮拽到自己身旁。
在他们踏出秘境出口的一瞬,秘境内的所有山体轰然倒塌,再无一生灵存活。
玄之喻强行唤出神魂,将萧絮紧紧地护在其中,独自承受着魂体内神罚的反噬。
随着一道亮光闪过,秘境彻底关闭,众人四散而开,平安地回到了凡间。
如今凡间已是初冬,月明星稀的空中,渐渐下起了鹅毛大雪,落在众人的头顶上。
好像在告诉自己……他们活着回到了人间……
玄之喻缓缓从空中落下,他察觉到自己体内残余的生机在渐渐消散……
颜竹鹤从一旁跑来,生扑到玄之喻的怀中,满心欢喜道:
“师尊,走吧,我们一起回仙盟!”
玄之喻强撑着身子,他不想让小颜再次亲眼目睹自己的死亡,于是佯装无碍地笑了笑道:
“小颜,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要处理,等风雪停了,为师便去寻你……”。
颜竹鹤站在原地不肯动身,依旧倔犟地拉着身前人的手心。
“那徒儿陪师尊一起去好吗?”。
玄之喻如今只想护好自己身边的人,他不愿让小颜看到自己必死的结局。
玄之喻轻声唤道:“清心……”。
玄之喻将手中的清心剑放入颜竹鹤的手心,柔声道:
“小颜乖,先带着清心回去等为师好吗?”
颜竹鹤:“可师尊……您不用吗?”
玄之喻揉了揉颜竹鹤的头顶。
“为师只是去办一件小事,用不到此物。”
颜竹鹤抱着清心,依依不舍地回头告别道:
“好吧,那师尊可要尽快来找我啊……”。
直到他看到颜竹鹤的身影渐渐远去后,玄之喻再也压制不住体内的锥心之痛,温热的鲜血瞬间从口中喷溅而出。
在雪地上染上一抹色彩……
……
“师兄!”
萧絮刚从秘境内传送出来,在睁眼时,发现四周只有自己一人,在他刚往这边赶来时,便看到玄之喻浑身无力地朝着地面倒去。
萧絮连忙飞奔而去,将他从冰冷的地面上扶起,半蹲在地面上,颤抖着手臂将其拥在怀中。
玄之喻在看着眼前的人安然无恙后,终是露出来如愿的笑意,
“还好……还好我还能救下你……”。
萧絮在看到怀中人无力回天的样子,浑身颤抖不止,他从秘境中出来后,魂体竟没有一丝的受损,在那一刻,萧絮突然明白了什么。
“师兄……我只是想让你好好活着啊!”。
此时玄之喻的心中如同被万剑搅动一般,随着嘴唇半张半合,渐渐流淌出温热的鲜血……
“我本就是为渡你而来……如今已是……如愿……”。
萧絮看着怀中人嘴角溢出鲜血,一下子慌了神,他想伸出手来擦拭着血迹,却不想随着玄之喻说话间,鲜血愈来愈多。
一股暖流从萧絮的手指间流淌而过,染红了他整个手掌。
“师兄……”萧絮情绪瞬间崩溃,他听着耳边真切的声音,渐渐有些耳鸣,恐慌……崩溃……水雾瞬间从他的眼眸中映出。
泪水瞬间夺眶而出,一滴泪珠直直地打落在怀中人的眼眶中。
那滴泪珠渐渐与玄之喻眼角的泪水相融,一起划过脸庞,滴落在脖颈处。
玄之喻嘴角带着一抹苦涩的笑意,缓缓伸出手来,抚过萧絮的脸庞,擦拭着萧絮眼角滑落的泪水。
“师弟……不哭了……不哭”
“好好活着……等着我来寻你……”。
呼吸渐浅……怀中人的双手无力地垂下,落在冰冷的雪地上……再无一点生机……。
“师兄……”
萧絮哽咽难言地将收紧怀抱,好像这样才能感受到他温热的身体,微弱的呼吸……
萧絮在这一瞬,神志有一瞬的崩塌,识海中的寒意尽数溃散,藏在深处的魔气瞬间涌上心头。
在昏暗的雪地中,他露在外面的肌肤上渐渐泛出淡淡的魔纹。
萧絮逐渐疯魔,他低下头小声唤着,害怕将怀中人吵醒,
“……师兄……”
“师兄……下雪了……你醒醒好吗?”
他伸手抚上玄之喻的发丝,手指微颤地擦拭着玄之喻脸颊上的血迹,
饮泣吞声道:“你睁开眼来看看我好吗……我们终于活着出来了……师兄……”。
此时的萧絮试图逃离现实,已然魔怔,静静地抱着怀中人蹲坐在雪地上,鹅毛大雪缓缓落在他们的头顶,染上了一片雪白。
萧絮一人熟练地自言自语着,好像回到从前一般……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寂静……
于此同时,四周的天际缓缓映出无数的亮光来。
正巧此地路过几个仙师,不知是谁指着头顶一片血红的天际,惊呼大喊道:
“快看!!鬼域的封印……破了……”
鬼域的十三处封印在这一瞬尽数破碎……天空中顿时映出无数的火光来,四周数不尽凄惨的回声传荡在整个天际……
一瞬间,风雪席卷了整个人间,无数的恶鬼从鬼狱中爬出。
房屋上的灯笼被吹到半空中,在风雪中肆意飘摇……人人自顾不暇,凡间已成了人间炼狱……
空中掠过无数的光点,仙人纷纷现世……一同朝着破碎的封印处狂奔而去。
萧絮失魂落魄地抱着怀中人,身影落寞地走过四处逃窜的人群……渐渐远离了人间的喧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