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劫虫囊里的雷蝗祭坛依旧轰鸣，只是这一年来，雷霆声里多了些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当最后一块雷纹石雕嵌进第六座大殿的屋脊时，吴旭抹了把额头的汗，孜然与辣椒混合的焦香混着灵力蒸腾而上，与虫囊里的雷气撞出暖融融的白雾。
“成了！”他叉着腰往后退，丹凤眼眯成条缝——六座大殿沿灵泉依次排开，殿顶的琉璃瓦都掺了雷晶粉，在八极雷劫府的余光里泛着紫蓝微光。最东边那座雕着麦穗纹的是“仓廪殿”，雷叔正指挥着雷静往里面搬新收的玉晶米，麻袋碰撞的闷响里，还夹杂着他算盘珠子的脆响：“第一排靠左放紫金穗，灵麦放右边，龙牙米得垫三层雷草，不然受潮了卖不上价！”
往西数第二座是“丹鼎殿”，雷甜儿正带着雷蕊调试新铸的药炉。殿门两侧的窗棂雕着药草纹，墨兰沁雷香从半开的门缝里飘出来，混着凝神草的清苦。云溪蹲在丹炉前扇火，五灵根催动的火焰忽明忽暗，雷甜儿握着她的手调整灵力：“别急，炼丹跟种灵田一样，得顺着药性来。”旁边架子上摆着一排排玉瓶，养魂花提炼的药液在瓶里泛着月华般的光。
“干爹！你看我这雷符画得咋样？”脆生生的童音撞开“符箓殿”的门，吴依依举着张歪歪扭扭的雷符跑出来，蓝布裙上沾着朱砂印，冰雷双灵根让符纸上的雷纹都带着层薄霜。吴奎蹲在殿门口的石阶上，正用雷火烤灵米饼，闻言叼着饼凑过去，小胡子上的芝麻掉了吴依依一肩膀：“不错不错，比你奎干爹当年强——就是这雷纹歪得像条虫，得再练练！”吴依依却把符纸往吴旭手里塞，另一只手还攥着半块饼：“大干爹你看，奎干爹说这样能炸鱼！”
吴旭捏着那张能看出用心却略显稚嫩的雷符，指尖传来冰与雷交织的微凉灵力。这一年里，这孩子个头蹿了半头，怯生生的性子早没了，跟着吴奎学雷法时胆大包天，画符却总像在描小动物，倒也别有一番灵趣。他刚想夸两句，就见符箓殿里的雷瞳正教木婉削符笔，雷光双灵根凝聚的神识像层薄纱，轻轻覆在木婉握着刻刀的手上：“力道再匀些，这雷竹笔得削出七道棱，引雷时才顺。”
第四座“器工坊”里传出叮叮当当的脆响，雷瑛抡着锤子锻打雷铁，火星溅在她雷土双灵根凝成的护罩上，簌簌落得满地都是。雷俏生蹲在旁边给农具抛光，木水火三灵根让他手里的棉布都带着层温润的灵力，把锄头刃磨得能照见人影。“俏儿姨说这把给雷大，他总把锄头用断。”他仰起脸对雷瑛笑，额角的汗珠混着铁屑，倒比刚来时结实了不少。
“破！稳住！”第五座“演武殿”的吼声惊飞了檐下的雷鸟，雷媚儿正踩着雷纹地砖，教雷破演练惊雷三式。少年的雷纹胎记在发力时亮起红光，拳头带起的雷风把殿门都吹得猎猎作响，却在离靶心三寸处偏了——雷岚在一旁摇着折扇，雷风双灵根卷起的气流轻轻推了雷破后背一把，让他踉跄着正好击中靶心：“记住了，雷法不光要猛，还得借势。”火舞抱着胳膊在殿柱旁撇嘴，手里转着把小匕首，那是雷媚儿用诱兽花的花茎给她做的，刀柄上的雷纹能催出小火苗。
最西边的“星算殿”最是安静，云惊艳趴在巨大的星盘上，算盘打得比雷叔还快。金瑶捧着账本念数字，声音清脆得像敲玉：“仓廪殿现存玉晶米三千石，紫金穗两千八百石……”雷沁坐在窗边，雷水双灵根引着灵泉的水汽，在窗台上凝成层薄冰，冰面上正映着虫囊外的雷霆轨迹：“按这雷劫频率，下个月该补种一批引妖草，不然镇不住外围的雷兽。”殿角的水灵正用树枝在地上画田垄图，画着画着就往水柔怀里钻——去年那个总躲在雷俏生身后的小不点，如今敢揪着雷四的袖子抢灵果糖了。
吴旭沿着灵泉边走，听着六座大殿里的动静，忽然被个软软的小身子撞了腿。吴依依举着两张雷符，一张递给吴奎，一张往他手里塞：“大干爹，奎干爹，今天是我生辰，甜儿姨说要吃龙灵果糕！”吴奎眼睛一亮，拽着吴依依就往果园跑，爆炸头颠得像团乱草：“走走走！奎干爹给你烤龙灵果串，撒三倍孜然！”
雷叔从仓廪殿探出头，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响：“少主！龙灵果按市价算，记你俩账上——还有，吴依依这丫头的雷符卖了五块下品灵石，老奴给她存着呢！”吴依依闻言又跑回来，踮着脚把刚得的灵石塞给雷叔：“雷爷爷，换灵米给弟弟妹妹们熬粥吧，我不吃糕也行。”
雷叔愣了愣，突然把算盘往腰间一挂，弯腰抱起吴依依，龙脑藏雷香裹着暖意：“傻丫头，灵石留着买糖吃，粥钱记老奴账上！”远处演武殿的吼声、符箓殿的笑声、器工坊的敲打声混在一起，灵泉的水流声里，六座大殿的琉璃瓦反射着雷光，像撒在虫囊里的六颗星星。
吴旭望着这光景，忽然想起一年前刚把这些孩子带进来时，他们连雷蝗都怕得发抖。如今仓廪殿里有他们种的灵米，丹鼎殿里有他们采的药草，演武殿的地砖上刻着他们的脚印，符箓殿的墙上贴满了歪扭却认真的雷符——连吴依依这丫头，都敢追着雷蝗喊“给我当坐骑”了。
“雷叔，”他扬声喊，“今晚吴记碳烤开张，全虫囊的人都来，算我的！”雷叔在仓廪殿里应得响亮：“得嘞！少主请客，那我就把珍藏的雷纹酒拿出来——记您账上啊！”
夜色漫上来时，六座大殿的灯都亮了，雷晶粉掺的琉璃瓦把光洒得满泉都是。吴奎抱着吴依依烤龙灵果，甜香混着孜然味飘得老远；雷媚儿和雷破比谁劈的柴多，引得一群孩子嗷嗷叫好；雷甜儿的龙灵果糕刚出笼，就被水灵和水柔抢得只剩半盘。
吴旭咬着块烤灵米饼，听着吴依依脆生生地喊“大干爹”“奎干爹”，忽然觉得这六座大殿不只是石头和雷纹堆成的，里面装着的笑声、汗水、还有孩子们一天天长起来的模样，才是雷劫虫囊里最珍贵的宝贝。他掏出雷劫虫囊的核心玉佩摸了摸，囊里的雷霆似乎都柔和了些，像是在为这烟火气伴奏。
“聚宝盆，响叮当……”他哼起小调，看着殿顶的雷光与星光交织，忽然明白，真正的聚宝盆，从来都不是装灵石的袋子，而是能把一群陌生人聚成一家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