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着浅煜陌离开房间，她才放松下来：“不得不说，师父的压迫感还挺强，希望他们可以聊开。”
因为他们很明显地感觉到姚羽说了暗杀事件后，周围的温度明显低下去，寒骨脸上的喜悦也被复杂的神色代替。
一开始他们是想由他们开口，再告诉师父不是死罪，但姚羽主动告诉了寒骨，他们就算这样说，也只是显得是缓和氛围，而且由姚羽说出口，就成了家事，他们也不好掺和说好话。
浅煜陌知道师父的为人，他应该是能接受姚羽“行骗”的，因为他学习的不是什么防身的武功，只是缩骨术，当时的姚羽年纪也很小，落在有心之人手里，自然只能任人拿捏。
但真的去暗杀别人，是主观行为，程婉柔没有威胁他这样做，又或许，就算威胁，也不能这样做——甚至是两次。
他见过师父找儿子的样子，也知道师父有多想找到姚羽：“希望可以他们说开吧，如果好不容易找到的家人又分开，对他们两个来说，都不会好受。”
“希望他们能谈开吧，我总感觉黑鸦的本心不是坏的，像是蒙尘那种，他的心里是记得师父是个正直的人，觉得有愧，所以才会自己坦白。”
顾南星分析起来：
“一开始的黑鸦是好的，但因为接触了那些事，心也变得封闭起来，大概只有程婉柔在他心里，最深处应该就说师父师娘，但因为太久没见过，程婉柔才是他的寄托，她想做的事，他就代劳，所以不觉得有错。”
“但如果没找到爹娘，黑鸦可能真的会在这条路上一去不返。”
浅煜陌眸色黯淡下去：“是啊，害了你两次。”
“你怎么了？”听到声音有些不对，顾南星转头发现浅煜陌表情很难过。
“是因为我，”他苦笑起来，“因为你是未来的太子妃，而她喜欢我，妒忌你，才和顾北月联合起来害你。”
“顾南星，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做太子妃了。”
啊，实则不然，真正的顾南星就是想谦让退位来着，因为程婉柔喜欢，不是因为被嫉妒才不想的。
可恶啊，她想说实话，但是如果是第一人称说出来，像吹牛b给自己立人设，什么我是因为朋友才不做太子妃的啦……哇塞，好strong。
但偏偏“顾南星”就是这样的小女孩。
“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因为我和婉柔之前是好友，和北月是妹妹，其他人也没有害过我，”虽然可能私下蛐蛐过，但其它小姐确实没害过她，“是因为我和婉柔是朋友。”
在这个地方越久，这个身体里越久，她倒能理解顾南星了，只是还是会觉得她很傻，重感情得似乎有些过分。
“小时候，人人都夸我和太子有婚约，是好姻缘，我在想，为什么嫁给太子就是好姻缘？嫁给别人就不是了吗？他们说我好福气，我却觉得讽刺。”
思来想去，她想把真实的“顾南星”说出来，那本就是她，现在她在“顾南星”身体里，她不替她正名，那大概也不会有人懂得真正的她。
她们是不同的人。
“我开始不喜欢这纸婚约，像是束缚，把人紧紧捆住，后来，在某次被人私下谈论时，是程婉柔帮我说话，因此我很感激她，我们做了好朋友。”
“当时的她已经喜欢上你，虽然不认识我，但她觉得太子妃不该被如此非议，自从知道婉柔喜欢你，刚好我不喜欢你，想着不如不见面，离得远远的，婚约自然会取消。”
“只是花灯会，机缘巧合，我没想到过会遇到你。”这个是真话，当时的她还在想要是在花灯会上遇见合适的人让他装一下她喜欢的人去请旨退婚，但怕怪罪下来，她便询问他的身份。
他们是双面间谍，都想着找一个来做戏，她觉得当时的浅煜陌应该是很不喜欢顾南星的……虽然没说。
浅煜陌听着顾南星讲起以前的事，认真地听着，也知道了她不想要婚约的原因，包办婚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不是好姻缘。
因为不喜欢这样的婚姻，她只身一人与这个社会对抗。
他以前对婚约的态度是怎样的？想起父皇第一次说起婚约，他吃了一惊，听到丞相府的大小姐是凰鸟转世，与他是天作之合，他当时似乎也不太喜欢。
当时的他虽然才四岁，但很早他就有前世的记忆，觉得有可能会回去，他不太想和这个世界牵扯上什么瓜葛，长到十八岁，他还是没回去，却在天启交了许多朋友，做了很多事。
他有时候会想，难道那次车祸中，他已经殒命，现在是重新投胎？可他有之前的记忆，他不太信转世轮回，又不得不信。
听到顾家大小姐不愿意见他时，他也乐得清闲，毕竟也没打算成亲，向父皇申请退婚时父皇没同意，就一直耗着。
因为他知道不见面，实在拗不过，父皇也会同意的。
也许真的是缘分，当时父皇说再等等顾南星，等到她愿意与他见面交谈，就会知道他是多好的男子。
他不愿再这样纠缠下去，想着直接找一位姑娘，说自己心有所属，等到婚约解除，过段时间和姑娘也说开，这样就都是自由身。
可真的遇见这么一位姑娘，他才发现自己的这句话有多失礼，不论是在天启还是现代，他想，就这样拖着也行。那位姑娘比他急，跟他说要报恩，鬼迷心窍，他同意了。
那位姑娘告诉他住在布衣巷，他开始怀疑她是顾家大小姐，问他的问题都像是在套话，不过这是他第一次与顾南星面对面交流，不是他想象中那样，但他不知道是逗他的动机。
他知道她好像是在逗他，想到她当时脸上笑嘻嘻的表情，像是运筹帷幄，他也想逗回去，吓吓她。
确实把她吓到了，不过她没有打算放弃婚约，相反还答应下来，他不太理解这里的动机，或许是已经摆烂了吧。
想到刚刚她说的，他心下一动，问道：“花灯会，你当时怎么想的？”
花灯会，她已经不是她了。
“……”那个时候的她做着梦，希望能在这个世界做点什么，想把婚约解除，可不偏不倚，她遇到了浅煜陌。
“顾南星”不喜欢浅煜陌，可她喜欢，后续的一切都基于她在真正的顾南星身体里发生的。
她刚刚，似乎都想表白了。
后知后觉才想起刚刚说些什么话，她想替“顾南星”说话，但扯到后面，就是现在的她，原来的顾南星不喜欢浅煜陌，想逃避他，她却一步一步靠近他，喜欢他。
“后面的一切不在我的掌控里，但我觉得，这样也不错。”
她的确有些自私，占据着别人的身体却做着原主人不喜欢的事，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虽然不是厌恶的不喜欢，但一开始，“顾南星”确实没想过和浅煜陌在一起。
真正的顾南星已经死了，她告诉自己，在去年七月中的深夜，被害溺死了。
对不起，顾南星。
“我也觉得这样不错，”看见她亮亮的眼睛，他说得认真，“你很有趣，也很可爱。”
“你也同样有趣。”似乎是第一次这样认真地看对方，对视不过几秒，顾南星就移开眼笑起来。
好像憋笑挑战，她还想深情款款地装一下，浅煜陌怎么也盯着她不放，她没忍住。
浅煜陌倒不是什么深情款款，只是听到顾南星的话大脑宕机，和以往说的那些言语不同，她说得很认真。
他听到过顾南星说和他一起也不错，也说过愿意做他的太子妃，可当时的那些话，都隔着蒙蒙的雾，现在的顾南星，是出于真心告诉他的。
她说，他也同样有趣。
“发呆啊？”顾南星手在他面前挥挥，浅煜陌才回神，看向顾南星的眼神也自然多了几分炽热。
“没有……我们回去看看师父他们吧？”虽然很想和顾南星独处，但也已经出来这么久，不知道他们聊的怎么样，有没有说开。
“好。”她点点头，又回到屋里，黑鸦和寒骨都静静的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怎么感觉更尴尬了?_?。
许久，寒骨才开口：“羽儿做的事我都已经清楚，不论是何种惩罚，我……都能接受。”
寒骨拳头握得很紧，他知道，羽儿的心没怎么变，但他因为这些年的“熏陶”，变得漠视生命，他害顾南星时才会毫不手软。
他对不住他的亡妻，羽儿这样的行为……杀人偿命，的确死不足惜。
可他又感到痛心，他的羽儿，从一开始的天真可爱，被虐待后又作了假身份让他去坑蒙拐骗，各地辗转，无人在意。因为程婉柔在意他，他便甘愿为她献出一切。
“拓舒达拉？”寒骨有些吃惊，本以为再见会是天人永别，可面前的太子妃告诉他，要把她们安排着去拓舒达拉传授天启话和帮助当地人做事。
也是在保证她们人身安全的前提下。
他记得上次太子是想让他和太子妃见一面，当时他听到有羽儿的消息，不在竹屋，但现在真的见到顾南星，他很喜欢面前的小女孩。
不是因为顾南星放过了羽儿，他佩服她的心胸，佩服她想到的办法，两次刺杀，却没有要她们的命，而是她们去做有意义的事，等到拓舒达拉人民改善生活后成为自由身，给了她们活下去的机会。
他觉得他们很相配。
在她们走的路上，顾南星在门口等着，程婉柔似乎没想到她会来，她们都是害她的人，而她也在那天和她已经撕破脸皮。
“你们别这么看着我，我不是假惺惺来看你们耀武扬威的。”见高潋母女还有些警惕，顾南星放软语调，“你们是害过我，但已经有惩罚，虽然不是一笔勾销，我也没到恨不得让你们死的地步。”
“说实话，你们的计谋很妙，分工合作，目标明确，所以我希望你们可以去帮助那里的百姓，拓舒达拉不是什么好地方，但也不坏，你们去了那边会和官员同吃同住，也有人保证你们的安全。”
“不是在嘲讽，我是真的想让你们用自己的头脑去改变这座城，也是为天启出一份力，等到你们和官员一起努力让拓舒达拉发展起来，你们就可以回来，做你们想做的事。”
虽然一座城发展起来慢的话可能需要几十年……
拓舒达拉应该会是例外，处在边城的他们并没有得到主城的关注，但没像其它的城池里的百姓一样摆烂，大部分都很努力，知道自己划分给天启态度也很平和，浅煜陌和她觉得，拓舒达拉会是最先发展起来的城市。
“如果一直得不到发展，我们不就一直在那座城？虚伪。”顾北月发出一声嗤笑，她不相信顾南星会这样好心。
顾南星倒也没反驳，跟着说下去：“如果你不还是这么想的，那就这么想吧，我相信你们，相信派去的官员，也相信拓舒达拉，有些事，总要试过才知道，妹妹。”
她提出准备的衣服鞋子和食物，放进她们的马车：“这些是留给你们路上吃的干粮，还有到边城时要穿的厚衣裳，这里是一些新鲜水果，舟车劳顿，可以作为这几天在路上的补给。”
看到这些，顾北月眼里的敌意褪去，她想，如果是示威，不必这样做。
转念一想，如果衣服里藏了银针、干粮果子里下药了怎么办？
像是知道她们不信，顾南星摸遍衣服的角落，拿出水果试尝，还挺甜：“已经定下处罚，我没必要偷偷毒害你们，况且还有其他人……也可以不相信，东西害怕有毒丢了也行。”
程婉柔和黑鸦是相信这些东西是安全的，自从交心过后，她知道她们中间卡的隔阂与偏见，黑鸦也告诉她顾南星是好人。
高潋母女则是对这些东西保持怀疑态度，不敢动这些物品。
不过这一切都和她无关，仁至义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