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春生导演的片子,在开机前,有主创碰头会,温璟予作为女一号是最早定下来的演员,陆陆续续的,几位男主演和女配也都定了下来。
主创集结完毕,由导演牵头,在日坛公园东门的羲和雅居聚餐。传统北京菜,圈内人常来。
温璟予到的时候,包厢内的座位已经坐满大半。温璟予有点不好意思,忙向导演赔罪称路上有点堵,来晚了。
导演不甚在意,“我也刚到,这帮孩子都比我早。”
温璟予暗自感叹,人情世故这方面,她刚出新手村,人家已经是满级大佬。
付春生导演将温璟予引荐给在座的各位主创,温璟予在与圈内同行握手时,惊讶地发现,有一位是她曾经合作过的前辈。那是三年前,彼时,她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女演员。
时至今日,温璟予依然保持着谦卑的态度,主动握手:“媛姐,您好。”
周媛看了一眼温璟予,觉得这女一号有点面熟,顺口问了一嘴:“咱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温璟予态度恭敬,“是,三年前,有幸跟您合作过。”
周媛仔细回忆,猛然想起,三年前,有一个清宫戏,她演皇后,温璟予演一个犯了事儿被责罚的宫女,两人有过两场对手戏。
那时她就对这小姑娘印象很深刻,长得美,戏还好,一双眼睛好像会说话似的,老天爷赏饭吃的天赋型演员。没想到,真熬出头了。短短三年,摇身一变成了电影圈的新秀。
周媛有点好奇,这姑娘的背景。在这个圈子,能在短时间内实现资源跳级,必定是有不可描述的强大背景。
周媛看向温璟予的目光里,多了一些探寻与玩味。
两位男主演也是第一次与戏里的女主角见面。今日一见,这颜值果然不俗。
娱乐圈是最不缺美女的地方,但长得有特色,气质还好,最重要是纯天然的一张脸,在他们的圈子还是少之又少。
男主之一是实力派小生宋奕,演技与颜值都很抗打的中生。年龄比温璟予大两岁,同毕业于北影,算她的同门师兄。两人在校时并没有见过。原因很简单,那时候温璟予忙着谈恋爱,除了必要的活动以及课程,其他一概不参与。
那几年,温璟予真的是一心一意谈恋爱,心思都放在了沈珒身上。她当时只有一个想法,跟沈珒结婚,组建自己的小家庭,生一个小孩儿,慢慢抚养孩子长大。像是无数个怀揣爱情幻想的小女孩一样,男朋友就是她生活的全部。耽误了自身发展,也毫不后悔。
温璟予见了师兄宋奕,主动放低姿态握手。“宋师兄,请多关照。”
宋奕为人爽朗,回握住温璟予的手,“小师妹,百闻不如一见。”
付春生导演笑着问:“哦?说来听听。”
宋奕煞有介事,“当年我还在校时便听说,有个来自冰城的姑娘是她们那届的最美艺考生。只是这姑娘低调得很,后面几年,既没有签公司也很少出来拍戏,就安安心心在学校上课,成绩名列前茅。听赵涛老师提起过,说这姑娘当时打算考研留校当老师来着。我们几个好信儿的还说暴殄天物,浪费了这颜值,演员圈子痛失一神颜。”
说罢,视线在温璟予脸上扫了扫,话锋一转开始恭维导演:“付导果然慧眼识英雄,把我师妹这块璞玉发掘出来。您放心,我先表个态,这戏我肯定给您搭好。咱们这戏,错不了。”
付春生导演拍拍宋奕的肩膀,“有这份心就够了,你的水平我信得过。”
宋奕谦虚表示:“我才哪到哪,哪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
付春生导演笑笑,“谦虚什么,谁不知道百花欠你一个男主。”
宋奕笑笑没再说什么。
在这个圈子里,得不得奖,不仅仅看实力,有时候更看运作,看人脉。他的背景赶不上实力,只能与影帝失之交臂。好在圈内也有付春生这样的良心导演,认他这种无冕之王。
温璟予在旁边安静地听着,这里面的门道太多,她不敢贸然插言。
导演去旁边应酬。宋奕又拉扯温璟予说了几句,无非是忆往昔。
宋奕说:“温师妹能拿到这个角色,着实令我刮目相看。”
温璟予怔了一下,谦虚表示:“师兄过奖,我不过是运气好,侥幸而已。”
宋奕摇头,笑容玩味。“璟予,咱们师出同门,在这个圈子里更应该互相帮衬,你觉得呢?”
温璟予点头,“您说的对,以后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比如客串个角色什么的,您尽管开口。”
宋奕笑笑,“那感情好。”
宋奕眨眨眼,“能给个友情价不?”
温璟予大方表示:“我友情出演,分文不取。”
“爽快!”宋奕给温璟予比了个大拇指。“不愧是冰城姑娘,这股子飒爽真像佳姐。”
温璟予反应了一下,谦虚表示:“佳姐是大前辈,我哪儿比得了。”
宋奕摆摆手,“怎么比不了,大家都是从底层走过来的。更何况你上了付导的戏,大红大紫还不是囊中取物的事。”
温璟予摇头,笑而不语。
与宋奕又聊了几句拍戏的事儿,另一男主贺俊凑过来同温璟予打招呼。宋奕识趣儿走开了。
贺俊是武行出身,一路在动作片里打上来的,年纪不大,比温璟予还小两岁。贺俊长相周正,眉宇间一股英气,很像武侠电影里的少林寺小和尚。
贺俊性格腼腆,端了杯酒同温璟予打招呼:“您好,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请多关照。”说罢,一饮而尽。大有一副,我干了,你随意的架势。
温璟予反而对这种耿直性格的人颇有好感,陪了一杯:“互相帮助,共同进步。”
一开始两人不过是点头之交。
温璟予从来没想到过,以后会与贺俊有那么深刻的交情。
一场饭局结束,温璟予倍感疲惫,对她来说,应酬,比工作累十倍。
温璟予在工作中是个好演员,但在生活中却演技奇差。很多违心的交际让她身心俱疲。温璟予想到从前,或许真的是沈珒把她保护的太好了,她的情商与年纪并不成正比。
商务车上,温璟予正闭目养神,手机传来新消息。
温璟予深吸了一口,点开手机,是李渱给她安排的新工作,某杂志的封面拍摄。
九号摩登素来以会拍而闻名,知名度虽不及五大二小,但胜在质量很符合大众审美,而且经常出神图。
李渱的原话是:“去吧宝贝,让世界看看你的美。”
隔着屏幕,温璟予闻到了鸡血的味道。这工作她拒绝不了,唯有好好调整状态。身为女演员,身材跟脸,绝对不能崩。
随着进组时间临近,她的生活几乎被工作填满,每天睁眼就是行程表,闭眼瞬间只想睡觉,来不及思考那些有的没的。
沈珒这段时间焦头烂额,爷爷的身体愈发不好了,这两天还报了病危,就连在外游历的沈适也回来了,沈家上下“大门紧闭”,生怕走漏消息。
沈适回来后,在一个很偶然的机会下,见到了他昔日的爱人,宋念。
沈适惊奇地发现,多年未见,宋念的容貌气质还与他记忆中的样子没有半分改变,依旧是那个酷飒的宋记者。
沈适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失神时,宋念也看到了他。隔着人群,视线交汇。
在宋念眼里,沈适已经是面目全非的旧情人,但不知怎的,她还是能以最快的速度认出他,好像灵魂被打上了印记。
还是宋念先走过去同沈适打了个招呼。
“回来了?”没有称呼的寒暄。
沈适点点头,看了眼宋念的装扮,深豆绿长风衣,牛仔裤,大挎包,不施粉黛,发丝凌乱,风尘仆仆却又清新脱俗。
“去采访?”沈适问。
宋念笑了一下,“刚回来。”
隔着七年,他们还能无缝衔接的寒暄,说不清是时间冲淡了决裂时的歇斯底里,还让旧情人失去了探寻彼此的勇气,不咸不淡食之无味。
“走了。”宋念没有跟他再续前缘的打算。刚走了两步,沈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念念。”
宋念怔了怔,没有回头,等着沈适继续说。
“你吃饭了吗?”沈适远离人群多年,说的话有时候会有一种直白的尴尬。
宋念反应了一下,回了句:“吃过了。”这句是假话。
“那再陪我吃点行吗?”沈适走过去,绕到宋念面前,垂着眼看她。
对面的男人,目光深邃悠远,唇角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记忆重合,宋念有一刻失神。
“南门儿那家涮肉还开着吗?”沈适问。
一句话,将宋念从幻想拉入现实。
宋念耸耸肩,“开着呢,前些日子刚去吃过。”
沈适追问:“还是原来那个味道吗?”
“应该……是吧。”宋念认真思考后得出结论。
“陪我去尝尝?”沈适的语气惯常散漫,与记忆里他们初相识时别无二致。
两个人缘起于拼桌,后面从饭搭子转为情侣。“陪我尝尝”是沈适追求宋念时,最常说的话。
鬼使神差地,宋念同意了,“走吧,尽地主之谊。”
沈适调笑着说:“我是地主。”
宋念轻哼了一声,“哦,不好意思,忘了您的身份。”
沈适是谁啊?还用得着她请?
不过,后面听说沈适被赶出家门儿了,今日一见,传言为假。
面前人虽衣着普通,但气度依然。
宋念暗道自己愚蠢,当年听说他被赶出去了,还小小地为他伤心过一段时间。
宋念糊里糊涂被沈适塞进副驾驶。
没等她反应过来,沈适已经跳上车。
宋念看了眼这车子里的内饰,不像有女人的痕迹。
“你结婚了吗?”宋念问。
沈适摇头。又问:“你呢?”
宋念很无所谓地回复:“结了。”
沈适的心沉了一下。
宋念补充:“去年刚离。”
沈适的心又开始活络。
“这么说,我们不算是狗男女?”沈适身上那种吊儿郎当,张口就来的个性还是没有变。
宋念:“只是吃个饭的话不算。”
沈适语气轻佻,半边身子凑过来,“上床算吗?”
宋念很认真地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勾唇浅笑:“算不算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区别?”
沈适不置可否,“对我区别不大,主要看你。”
宋念冷笑,“我没兴趣。”
“哦。”沈适假装很失望的样子。
“还去吃吗?”宋念问。
沈适:“吃啊,东边不亮西边亮,不吃它难道吃你?”墨色瞳孔里闪烁着危险的气息。
宋念忽然有点生气,作势要走,沈适眼疾手快,将整部车子上锁。
“开门。”宋念语气不善。
沈适:“别呀,还没吃饭呢。”
宋念:“我吃过了。”
沈适:“陪我再吃点儿。”
宋念音调拔高,很轻蔑地语气:“凭什么啊?沈适,你算老几?”
这话听着耳熟,他们过去争吵时,宋念常说这句。
一瞬间,记忆泄洪。
车内空间陷入诡异的沉默。
沈适没话找话,问了个很愚蠢的问题:“为什么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