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顾青脚下慢了些,他盯着毛文比自己稍矮些的个头,五尺半……他心头一惊,迟疑道,“你用过?”
毛文摇了摇头,奇怪地瞪着顾青:“你小子,是不是调酒调傻了,我哪能用过那么好的用料?还不是前些日子,你天天待在曲房里头,没瞧见沈典御。他在值房里,算得上煞费苦心,身子还没好透呢,边咳嗽,边想法子求内侍省帮忙,听说他亲自跑了好几趟,哪里只是几壶酒那么简单,真是豁下脸面求人啊,那真是。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他能当典御,还一当就是这么多年。”
见毛文大咧咧的样,顾青松了半口气,想什么呢,便是怀疑谁,也怀疑不到毛文头上。毛文同生人是有些拘谨,瞧着也正派,但是熟起来了,油嘴滑舌些也是有的。
可他向来没什么坏心思。
顾青顿了顿,若要论证据,毛文平日里不比自己轻松,哪有空溜出宫去偷偷制酒,甚至……杀人。
“想什么呢顾青?”毛文见他不发话,索性打趣几句,“怎么,你还想当典御?将来发达了,千万别忘了我啊。”
顾青哭笑不得:“我是想着,虽是沈典御份内之事,可他就算不是不求,旁人也挑不出错处。忙活完这阵,我该好好谢谢他,又寻到一批伏藏豆。”
“你说你小子,平日不擅交际,好在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不然可真是叫人担心。”毛文砸吧着嘴,“走快些,说不定膳房还有些剩饭剩菜。”
“你没吃饭?”顾青略露诧异之色。
“看出来了?感情你吃饱了回来的,我这不是想着能省就省。走走走,快点!哎,你要是过意不去,下次再请我去正店,搓顿好的。”
“这有何难?”
……
同毛文有一搭没一搭闲聊了几句,毛文说要去膳房,顾青回了卧房。
燃起烛火,顾青盯着火苗,发起呆来。
白日景湛所说桩桩件件,确实都指向沈典御。究竟都是他所为,还是他事涉其中帮着传递消息,亦或有人存心陷害?
若搁在从前,顾青定不会犹豫,一定是曹贼派人陷害。
可经历了好几桩酒务案,不知为何,他隐约觉着,曹贼虽歹毒,但做过的事,不会瞒着属下之人。反倒是沈典御,他越来越琢磨不透。
不知过了多久,顾青叹了口气,说来说去,还是得要证据。不知景湛那边暗查尚酝局如何了。
顾青边想边换下衣袍,衣袖上的伏藏豆焦香隐隐传来。
证据,香味……
顾青心念微动,看来得找准时机,去请教下丁晚梨。
翌日,东边天上略微泛白,顾青草草洗了把脸,冲去了曲房。
短短一日,伏藏豆就激发了些许香味,顾青轻嗅了几下酒曲,面上露出惊喜之色,他手上垫了干净帕子,抓了些酒曲在手中,细细看过,不禁感叹,只余六日,但保不齐真能有所突破。
见此处顺利,顾青快步往承文库去。
“焦香味?”丁晚梨将顾青迎进藏室,让他在茶桌边坐下,她欲燃香时,顾青伸手拦住了她。
“若燃了香,恐会混淆。”顾青认真道。
他探头瞧了眼外头院子,见没有闲杂人等路过,这才放心小声嘀咕起来。
“依你所言,陆记香铺里那几种相似的气味,就有可能都是伏藏豆留下的。”丁晚梨难得言语间亢奋起来,她认真地看着顾青,“若探事司准允,我当真想闻闻。”
顾青缓缓点头:“崔司使应会找宫中的调香匠工去辨认,若你有空,我许能说道说道。我今日来,还有一事……”
不待顾青说完,丁晚梨抬起右手,示意顾青先停下。
她鼻翼微动:“你身上是否沾染了伏藏豆的香气?这就是你说的焦香味?”
顾青身形微滞,他将双手放于鼻前,确实沾染了些许香味,还有衣袖,身前身后,恐是方才在曲房染上的。
“正是。不过才一日,这味道比我在陆记香铺闻到的要淡上些许,风味也单薄些。”顾青细细闻过,看向丁晚梨。
眼见丁晚梨的面色越来越惨白,顾青语带关切:“你是有何处不适?”
见丁晚梨未搭理自己,只是盯着自己的双手和衣袖,顾青眉头缓缓蹙起:“难道是这香味,有何不妥?”
丁晚梨眼珠子转了转:“打你进门起,我就觉着有些熟悉。方才细细闻了,我应是闻过伏藏豆的香味。”
此言一出,顾青微张着嘴,身子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在何处?”
“便是那日,去尚酝局,我急着告诉你,暂且没找到有何物能替代伏藏豆。”丁晚梨一字一字道,“你可还记得,当日我曾问过你,沈典御身上有股香味,甚是好奇。”
顾青飞快点头:“只是那日事忙,加之尚酝局曲房跟前,全是各式酒香,我不曾留意。我对香气也不及你敏感。难道,你是说……”
丁晚梨面色沉重点了点头:“若我没记错,那日沈典御身上便有伏藏豆的焦香之气,比你今日所染,也要浓上些许。不仅如此,当日的气味,还掺了些药香,他应是留意到了,特意用了香饼或是香料想压下去些许。”
此言一出,顾青身形滞住,整个人往后靠去,险些跌在地上。
算时日,那日离伏藏豆被盗,约摸过了五六日,若将伏藏豆与酒曲混在一处已有五六日,香气确实会比自己身上的厚重些。
难道伏藏豆当真是沈典御偷的?
无论如何,他同此事,断断脱不了干系。
可……景湛的人将沈府盯得极牢,沈典御若离了沈府,他定会知道。
就算有那什么丁记汤铺的小工帮着运送东西,沈典御如何参与到调酒中来?
难不成他远程教授旁人,在陆家香铺调酒,再经由送水工将掺了伏藏豆的酒曲送去沈府?
何必如此大费周折,直接在沈府加工酒曲,再接着勾调便是。
顾青思前想后,眉毛眼睛险些挤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