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出门的第七天,雨下了整夜。
吴邪蜷在书房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道陈年疤痕。青铜门后的十年像根倒刺,平日里被张起灵妥帖地裹在温柔里,此刻却因连日的阴雨隐隐作痛。
\"叮——\"
瓷勺第三次碰倒药碗,褐色的药汁在宣纸上洇开,像道丑陋的伤口。
\"吴邪!\"解雨臣夺门而入时,正撞见他用碎瓷片在左臂划下第三道红痕。血珠顺着苍白的皮肤滚落,在青砖地上砸出细小的暗花。
黑瞎子一把扣住他手腕,墨镜后的笑意彻底消失:\"你他妈疯了?\"
\"试试刀快不快。\"吴邪抬头笑了笑,眼底却空荡荡的,\"你们说...他这次会不会又...\"
话音戛然而止。院门\"吱呀\"轻响,蓑衣上的雨水成串坠下,张起灵站在玄关,肩头还沾着未化的雪。
药箱翻倒的声音惊醒了怔忡的众人。
张起灵半跪在榻前,棉签蘸着酒精,在伤口边缘徘徊许久却不敢落下。吴邪这才发现他的手在抖,青铜门里杀伐决断的手指,此刻连个创可贴都撕不稳。
\"不疼。\"吴邪想去握他的手,却被猛地拽进怀里。张起灵的下巴抵在他发顶,心跳声震耳欲聋,箍在腰间的力道几乎要把他揉碎在骨血里。
黑瞎子默默拽走了解雨臣,胖子轻轻带上门。小满哥叼着药棉放在榻边,用湿鼻子碰了碰张起灵的膝盖。
后半夜雨势渐猛。
吴邪在混沌中惊醒,发现张起灵正往他手腕系东西——褪色的红绳上串着枚青铜铃铛,轻轻一晃,声音竟与青铜门前的六角铜铃一模一样。
\"这是...?\"
\"锁麟囊。\"张起灵将铃铛贴在他心口,\"我在,它不响。\"指腹抚过那些新伤时,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不在,它护你。\"
吴邪忽然想起那个雪夜,原来有些人,连安慰都带着锋利的温柔。
翌日放晴,胖子在厨房发现了两只交叠的碗——
青瓷碗里是熬化的安神汤,粗陶碗盛着已经冷掉的姜茶。
屋檐下,吴邪枕在张起灵膝上熟睡,铃铛安静地伏在颈间。小满哥叼着薄毯轻轻盖上来时,看见张起灵用唇语说了三个字。
阳光穿过桃枝,在斑驳的旧疤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愈合的伤口长出了新的春天。
[小剧场]
黑瞎子:所以那个铃铛...
张起灵:(捏碎核桃)
解雨臣:(突然拽走黑瞎子)闭嘴!你想看血溅三尺吗?
胖子:(往吴邪兜里塞了把核桃)以后改划核桃!划一个小哥亲一口!
吴邪:(耳尖通红地踹翻板凳)
张起灵开始寸步不离地跟着吴邪。
起初吴邪觉得好笑,洗澡时故意反锁浴室门,结果三秒后就听见\"咔哒\"一声——张起灵不知用什么方法打开了门,面无表情地站在水雾里,手里还拿着换洗衣物。
\"......小哥,\"吴邪抹了把脸上的水,\"你这样我压力很大。\"
张起灵的目光落在他手臂结痂的伤口上,喉结动了动:\"我看着。\"
吴邪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沉默寡言的闷油瓶,如今这份固执倒是一点没变,只是全用在了自己身上。他叹了口气,伸手把人拽进淋浴间:\"那你帮我洗。\"
热水冲刷着两人紧贴的身体,吴邪感觉到环在腰间的手臂在微微发抖。
\"痒......\"吴邪缩了缩脖子,张起灵的指尖正沿着他脊椎缓慢上移,像是在确认每一节骨头的完好。水流顺着两人交叠的躯体蜿蜒而下,在瓷砖上汇成小小的漩涡。
张起灵忽然低头,鼻尖蹭过他耳后那道淡疤:\"这里。\"
那是云顶天宫留下的痕迹。吴邪怔了怔,转身捧住他的脸:\"都过去了。\"
水汽氤氲中,张起灵的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吴邪鬼使神差地凑上去,吻了吻他微颤的眼睑。
凌晨三点,吴邪在窒息感中惊醒。
张起灵的手臂横压在他胸口,呼吸急促得不像话。借着月光,他看见那人额角全是冷汗,睫毛剧烈颤动着,显然陷在噩梦里。
\"小哥?小哥!\"
被摇醒的人瞳孔骤缩,本能地去摸吴邪的手臂。确认那些伤痕还在原位后,突然低头咬住他肩膀,犬齿刺破皮肤的疼痛让吴邪倒抽冷气。
\"疼......\"
这个字像道咒语,张起灵立刻松口,颤抖的指尖抚上渗血的牙印。吴邪突然明白过来——他在用这种方式确认真实。
\"我在呢。\"吴邪捧住他的脸,轻轻抵住额头,\"你咬重些,我不怕疼。\"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地上划出一道银线。张起灵忽然掀开被子,指尖点在他心口、腰侧、大腿内侧,最后停在手腕动脉处。
\"这里,这里,这里......\"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都是我的。\"
吴邪耳根发烫,却故意挑眉:\"张族长好大的占有欲。\"
回答他的是骤然收紧的手臂,和落在伤痕上的无数个轻吻。
第七天清晨,解雨臣带来个雕花木匣。
\"张家送来的赔罪礼。\"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正在喂鸡的张起灵,\"说是祖传的安神香。\"
吴邪打开匣子就笑了。哪有什么安神香,分明是把精致的银锁,链子长得足够在屋里自由活动,锁头却小得只能扣住尾指。匣底压着张字条:【族长夫人若再受伤,全体自请去长白山守门】。
\"这群老古板......\"吴邪红着耳根把锁链缠在张起灵手腕上,\"要锁也是我锁你。\"
当天下午,胖子惊恐地发现两人手腕系着同条红绳做饭。张起灵切菜时吴邪就被带着抬手,活像两个绑在一起的木偶。
\"你俩这是......新型康复训练?\"
吴邪把番茄扔进锅里:\"防走丢。\"
张起灵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刀光闪过,砧板上的萝卜瞬间变成朵莲花。胖子刚要惊叹,就见吴邪突然凑过去咬走半朵,得意洋洋地冲张起灵眨眼。
\"......没眼看。\"胖子捂着眼睛往外走,差点撞上偷拍的黑瞎子。
立春那日,吴邪在桃树下挖出个陶罐。
褪色的皮筋、生锈的钥匙、干枯的狗尾巴草......全是当年张起灵离开时留下的\"遗物\"。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纸条,少年清俊的笔迹写着:【吴邪,别找】。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吴邪把纸条团了团扔向那人:\"张起灵!你当年是不是偷偷练过字?凭什么就给我留这么丑的......\"
话没说完就被拥进怀里。张起灵的下巴蹭着他发顶,忽然说了很长的话:\"以后出门带你,超过三天就视频,受伤要打电话。你划一道,我划十道。\"
吴邪怔怔地看着桃枝上萌发的新芽,想起很多年前那个雪夜,他也是这样笨拙地许诺:\"我会回来。\"
春风拂过庭院,系在廊下的青铜铃铛轻轻作响。张起灵忽然单膝跪地,从怀里取出个褪色的红布包。
\"这是......\"
层层叠叠的布料里,躺着枚磨损严重的铜钱。吴邪突然想起多年前自己随口说的玩笑——\"要是哪天你跑了,我就学王宝钏挖野菜,等不到人就拿铜钱打水漂。\"
\"十八个。\"张起灵把铜钱放进他掌心,\"每年一个。\"
吴邪的视线突然模糊。原来在他不知道的岁月里,有人真的在长白山的雪中,一遍遍练习着最幼稚的约定。
暮色四合时,胖子看着廊下交叠的身影直咂嘴:\"这铜钱都锈成这样了,打水漂能响吗?\"
黑瞎子叼着草茎笑:\"你懂什么,人家打的不是水漂。\"
解雨臣望着炊烟袅袅的屋檐,轻轻接上下半句:\"是归舟。\"
小满哥突然从屋里窜出来,嘴里叼着条崭新的红绳。月光下,两枚铜钱轻轻相撞,发出跨越时光的清响。
[后记]
后来吴邪在日记本里写道:
\"原来最深的伤痕,终究会开出最温柔的花。
而我的春天,从来都在他看向我的每一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