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村下了一整天的雨，潮湿的空气让书架上的书本都有些发软。张起灵趁着吴邪去镇上采购的空档，决定整理一下书房里受潮的书籍。
他动作利落地将书本一本本取下，擦拭干净后再放回原位。多年的习惯让他做事极有条理，书籍按照高度和类别排列得整整齐齐。正当他整理到书架第二层时，一个皮质封面的笔记本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吴邪的日记本，可能因为最近频繁取阅，没有像往常一样锁在抽屉里。
张起灵本不想窥探吴邪的隐私，但当他拿起书本准备擦拭时，日记本自然地翻到了中间的一页。上面的日期立刻抓住了他的目光——那是他进入青铜门后不久的日子。
\"...
第十三天，还是没有小哥的任何消息。胖子说我该休息，但我睡不着。一闭眼就看到他走进那道门的背影...
\"
张起灵的手指僵住了。他知道不该继续看下去，但那些文字像是有魔力一般，将他的视线牢牢固定。纸页已经有些泛黄，边缘处还有几处可疑的皱褶，像是被水浸湿后又干涸的痕迹。
\"
今天又去了长白山。我还是在那里坐了一整天。山上真冷啊，比上次和小哥一起来时冷多了...
\"
张起灵的胸口突然一阵发紧。他记得青铜门后的寒冷，那种能冻结灵魂的温度。而吴邪，就坐在门的另一边，独自承受着同样的寒冷。
\"
做了一个梦，梦见小哥出来了。醒来时枕头是湿的，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胖子说我瘦了，其实他自己也没好到哪去...
\"
纸页上的字迹时而工整，时而潦草，有些地方甚至被胡乱划掉又重新写过，可以想见记录者当时的心境起伏。张起灵轻轻抚过那些字迹，仿佛能透过纸张触摸到十年前那个孤独痛苦的吴邪。
\"
第三十七天。制定了初步计划。老痒说得对，哭没用，等也没用。如果这个世界没有让小哥回来的理由，我就创造一个这样的世界...
\"
这句话旁边还画着几个凌乱的线条，仔细看能辨认出是张起灵的侧脸轮廓。张起灵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他从未想过吴邪会以这种方式记录那些日子，如此私密，如此...疼痛。
翻页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后面的内容逐渐从悲伤转向了决绝，字里行间开始出现各种计划和名单，汪家的情报，九门的动态...但在这些冷静的战略部署之间，偶尔还是会蹦出一两句私人情感：
\"
小哥，今天看到一个人背影很像你，我追了三条街...
\"
\"
下雨了，记得你最讨厌这种潮湿天气...
\"
\"
十年好长啊，但我一定会接你回家...
\"
最后这句被反复描粗，力透纸背，几乎要划破纸张。张起灵猛地合上日记本，像是被烫到一样。他的胸口剧烈起伏，那双通常平静如古井的眼睛此刻波涛汹涌。他小心地将日记本放回原位，确保它看起来没有被移动过的样子，然后转身离开了书房。
接下来的三天，吴邪觉得张起灵有些奇怪。男人经常陷入沉思，看自己的眼神也变得异常复杂，似乎包含了无数想说又说不出口的话。更奇怪的是，张起灵开始频繁地外出，每次回来都带着一些小包裹，神神秘秘地藏进衣柜深处。
\"小哥，你最近...没事吧？\"第四天早饭时，吴邪终于忍不住问道。
张起灵摇摇头，递给吴邪一杯热牛奶：\"没事。\"但他的目光在吴邪脸上多停留了几秒，像是在确认什么。
吴邪想追问，但张念灵突然跑进来嚷嚷着要去看刚孵出的小鸡，话题就被岔开了。
那天晚上，吴邪半夜醒来，发现身边空无一人。他揉着眼睛走出卧室，看到书房门缝下透出一线光亮。轻轻推开门，他看到张起灵坐在书桌前，专注地折叠着什么。桌上散落着五颜六色的细长纸条，还有一个已经装了半满的玻璃瓶。
\"小哥？\"吴邪轻声唤道。
张起灵明显吓了一跳，迅速将手中的东西握进掌心，但已经来不及隐藏桌上的证据了。吴邪走近，好奇地拿起一颗已经折好的小星星：\"你在折纸星星？\"
张起灵的耳尖微微泛红，在台灯下显得格外明显。他犹豫了一下，慢慢摊开手掌，露出那颗还没完成的星星。吴邪注意到星星的纸条上似乎写着什么，但字迹被折叠在里面，看不清楚。
\"给我的？\"吴邪试探性地问，心跳突然加速。
张起灵点点头，将那颗未完成的星星折好，放进玻璃瓶里。然后他拿起瓶子，郑重地递给吴邪。
吴邪接过瓶子，轻轻摇晃，里面的星星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他好奇地打开一颗蓝色的星星，小心翼翼地展开纸条。上面是张起灵工整的字迹：
[长白山很冷，但想到你在门外等我，就不觉得冷了。]
吴邪的呼吸一滞，又急忙打开另一颗红色的：
[你追的那个背影，我也希望是我。]
一颗接一颗，吴邪像是打开了宝藏般急切地阅读着每张纸条：
[我不喜欢雨天，但喜欢和你一起听雨的声音。]
[你种的番茄比青铜门外的任何植物都好看。]
[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接我回家那天，你穿的那件蓝色衬衫很好看。]
[我喜欢你叫我\"小哥\"的语气。]
[......
吴邪的手开始颤抖，眼眶发热。这些简单的话语背后，是张起灵从不曾表达出来的情感世界。他抬头看向张起灵，发现对方正紧张地注视着自己的反应，眼中满是罕见的忐忑。
\"你...看了我的日记？\"吴邪声音嘶哑。
张起灵轻轻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愧疚：\"无意中看到的。对不起。\"
吴邪摇摇头，将玻璃瓶紧紧抱在胸前：\"不，不用道歉...我只是...\"他的声音哽咽了，\"没想到你会用这种方式回应...\"
张起灵上前一步，将吴邪搂入怀中。吴邪的脸埋在他肩头，温热的泪水浸湿了衣料。
\"每一颗星星，\"张起灵低声说，\"都是我想对你说的话。\"
吴邪在他怀里点头，抱得更紧了。他知道对于张起灵来说，这样的表达已经是极大的突破，比任何华丽的告白都珍贵。
\"张爸爸？吴爸爸？\"一个稚嫩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张念灵揉着眼睛站在那里，\"你们怎么不睡觉？\"
吴邪赶紧擦擦眼泪，蹲下身：\"我们马上就睡，念灵怎么醒了？\"
小男孩走过来，好奇地看着吴邪手中的玻璃瓶：\"好漂亮！\"然后他注意到吴邪红红的眼睛，和张起灵异常温柔的表情，天真地问：\"张爸爸为什么也哭了？\"
吴邪惊讶地回头，果然看到张起灵眼中闪烁的水光。这个发现让他心头一热——那个曾经如同神佛般无悲无喜的张起灵，如今已经能够为爱流泪。
\"因为张爸爸太开心了。\"吴邪轻声解释，一手抱起张念灵，另一只手牵住张起灵，\"走吧，我们一起去睡觉。\"
三人回到卧室，张念灵很快在两人中间睡着了。吴邪将玻璃瓶放在床头柜上，月光透过玻璃，在墙上投下星星点点的光斑。张起灵从背后搂住他，下巴轻轻搁在他肩头。
\"小哥，\"吴邪轻声说，\"明天我也要折一些星星给你。\"
张起灵收紧手臂，在他耳边轻轻\"嗯\"了一声。这个简单的音节里，包含了太多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情感。
窗外，雨村的夜空繁星点点，如同那个玻璃瓶里装载的无数心声，安静地闪烁着，见证着这个不寻常却又无比寻常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