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霜辰的提醒下,郁江离拿起手机一看,足有几十个未接。
手机屏幕在掌心不断震动,郁江离望着密密麻麻的未接来电,指尖微微发颤。
伯母、母亲、父亲,甚至连江荀的名字都在通话记录里连成刺眼的线,而最上方,是十七个来自陌生号码的未接来电,像十七根银针扎进她的太阳穴。
郁江离深吸一口气,点进了江荀的通话记录,电话几乎瞬间被接起。
“你怎么不接电话?咱妈都快疯了!”江荀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躁,听筒里还隐约传来楼道里嘈杂的吵闹。
郁江离攥紧手机,喉间发紧:“我有点事,刚刚静音了。”
“唉……”江荀重重叹了口气,“咱妈说,江蕊被带到警局了,是因为你。让你赶紧去写个谅解书。”
“她?”郁江离下意识重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江蕊那张苍白的小脸与警局里那些异样的眼神重合,心口泛起一阵恶寒。
她闭眼又睁开,声音轻飘飘地散在空气里,“好,我知道了。你跟她们说一声吧,我马上去。我不想和他们说话。”
郁江离放下手机,再看向顾霜辰时,眼底情绪复杂。
“一起去。苗律师还在等我们。”
顾霜辰说完,整了整领口,自桌上拿起车钥匙。
“我先出去,你在楼下等我。”郁江离说着,走到门口,按下门把手。
回到工位,思绪纷乱。
顾霜辰从办公室出来,直接出了公司。
颜苏急忙站起身:“顾总,你去哪里?”
不一会儿,郁江离也起身走了出去。
颜苏气急败坏:“郁江离,你干什么去?”
郁江离脚步顿了顿,回过头:“我想请半天假。”
“那不行。现在工作这么紧张……”
话没说完,郁江离已经推门出去,磨砂玻璃门上闪过一个急匆匆的身影,办公室瞬间沸腾起来。
“天啊!这是怎么了?”
“顾总和江离,不会……”丛姗姗低声嘟囔着,意味深长地看向石姐。
石姐只觉得脑袋嗡嗡的,颜苏气得跳脚:“一个宿舍里睡不出来两种人。”
李烈耸耸肩,低头继续画画。
警员看到郁江离时,忍不住笑出声:“你这都几进宫了?”
顾霜辰皱着眉“嘶”了一声:“要是你们肯自己查证,我们犯得着?”
队长狠狠瞥了那警员一眼,“去倒杯水。”
警员一缩脖子,知趣地退下了。
江蕊被人从审讯室带出来,凌乱的发丝贴在苍白的小脸,弯弯的睫毛挑着晶莹的泪珠,嫣红的薄唇因为抽泣而轻轻颤抖。
见她毫发无损,郁江离总算放下心来。但一想到,她竟然向警局举报自己卖淫,心底便生出一阵又一阵的恶寒。
江蕊虽是她的堂妹,却和她长得有几分相像,然而村里人提起来,总要将两人对比一番,郁江离到底是郁芳的女儿,眉眉眼眼就是精致,禁看。
他们经常觉得背后议论有什么意思,最喜欢在两人都在的时候详细点评一番,最后带着深深的同情感慨一句:“唉呀!江蕊要是再像她姐姐一点,那可就漂亮了!”然后看着两个一米多高的小女孩儿局促不安的样子开怀大笑,仿佛大获全胜。
为此,郁江离除却必要不出门,而郁芳则总是夸赞江蕊,在江蕊面前把江离数落得一文不值,只求江蕊别把村子里那些闲话放在心上。
好在,妯娌孙秀华是个敞亮人,从来没因为这些不值一提的小事说三道四,反倒经常夸赞郁江离学习好,懂事。但孙秀华夸赞江离的同时,从不贬低江蕊。
这是郁江离一直羡慕江蕊的地方。
在谅解书上签了字,郁江离把江蕊领出警局。
顾霜辰和苗律师知趣地跟在后面,郁江离坐上后座,一言不发,江蕊坐在她身边,垂着头,隐隐啜泣着。
顾霜辰和苗律师说了几句话,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
江蕊的啜泣声缓缓升高,停在一个适当的角度,声音颤巍巍,细软软的:“姐姐,姐夫,对不起……我只是……我只是……”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匿名举报竟也会被人查出来。
因此,拨通举报电话之前,根本没想过后路。
此时此刻,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个诬陷堂姐卖淫的理由。
郁江离目视前方,声音淡淡地:“都过去了。”
在郁江离漫长的过往中,这件事解决得太轻松了,除却心寒,着实没有记忆的必要。
江蕊哭了一路,眼睛红肿得让人心疼,只可惜,表演的不是地方。
车子稳稳停在小区楼下。顾霜辰下车后点了支烟:“我抽根烟,你们先上去吧!”
他站在绿化带的边缘,没有系领带。白色的衬衫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一点清冽的锁骨。
喉结微微滚动,寒玉般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烟蒂,烟雾缭绕的瞬间,男人味十足。
江蕊跟在郁江离身后,回头望了顾霜辰一眼,恰好看到这一幕。
她脑子里全是昨天半夜,郁江离穿着睡袍扑进顾霜辰怀里的那一幕,后来他们又钻进了车里……
如果她也能……江蕊心尖一颤,一种久违的悸动迅速流窜全身。
电梯门打开,郁江离按着开门键等她进来,她这才依依不舍地回过头。
“给家里打个电话吧!”郁江离坐在沙发上,罕见地翘起了二郎腿。
她今早自警局出来,去君知换了一套休闲西装,浅灰色的裤脚在脚腕下晃了晃。
江蕊摸起手机,胆怯地看着她:“姐,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和你开个玩笑。”
“没事。我说过了,这件事过去了,你和家里报个平安,让他们知道,我把你接回来了。他们放心,我也能走了。我公司还有事。”
郁江离把手放在大腿上,柔和而疏远地看着江蕊。
她和江蕊只有小学时是同校。后来郁江离考上怀明县最好的中学,而江蕊在两年后上了私立。
三年后,郁江离考上县重点,江蕊则沦落到只能在镇上上那个兜底的高中。
江蕊第五次因为谈恋爱被要求回家反省,郁江离才猛然发现,两人已经在不同的路上走出了很远。
她本以为江蕊这次来临溪,是真的想在临溪工作,可没想到,那点子难以启齿的微末伎俩,都用在她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