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卫暗中跟着青玄,看着她失魂落魄,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游荡,一直到她进了一家酒楼,方才有些安心的让人给楚玉瑾报信。
从军营出来,天大地大,青玄却突然不知道要去哪儿?心口剧烈的痛感无时无刻折磨着她,甚至让她一度有轻生的念头,可残存的理智告诉她,为了一个移情别恋,抛弃自己的男人放弃自己的生命是一件多么荒谬和可笑的事情。
母亲和伯言教授她一身医术是想让她学有所成,救死扶伤,可她却用了太多的时间在这里伤春悲秋。
想到这里,青玄点了一碗面,即使味同嚼蜡,她还是勉强自己吃了下去,等有了体力,接下来她想找一家医馆看是否能让她挂诊。
不过她还是想的太简单了,接连去了几家医馆人家看她只是个年轻姑娘,就都以不需要挂诊大夫为由拒绝了她,眼见天色渐晚她顿时有些心灰意冷。
她想如果叶大娘还在就好了,以往每次都是阿娘在前面护着她,可如今还有谁能护着她。
她不禁自嘲一笑,难道她真要去投奔千里之外的青云师兄。
正想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个小巷尽头,突然听到有人唤她名字,一回头却是个并不认识的女人。正欲开口,那女人突然从身后拿出一把匕首径直刺入她的心口,速度快到青玄甚至没感觉的疼痛。
等影卫发现异常时,青玄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此处正好是个岔路口加之天黑,影卫根本没看清是谁下的手。
他慌忙抱起青玄,点住她几处大穴止血。
楚玉瑾收到青玄遇刺消息时,青玄已被送到了相思门分舵,虽然影卫救治及时,但她伤了要害,一直昏迷不醒。
楚玉瑾连夜赶了过来,望着眼前苍白如纸仿佛一阵风都能刮走的青玄,楚玉瑾的心揪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他缓缓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她冰冷且无力的小手。触感传来,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虚弱与无助,这更让他心如刀割。
他如今已分不清他到底是真的爱上了她还是受情蛊所惑?他只知道如果她死了这天下间再没有让他在乎的人。
他原本只是想让她亲眼看到叶护已经移情别恋从而对他死心,他没有想到元霜会这么狠毒竟然派人暗杀她。
叶护和元霜他一个都不会放过,他一定会替她报仇。
等到青玄醒过来时,楚玉瑾已经又赶回了秋水关,大战在即,他必须亲自坐阵。
影卫想不明白为什么王爷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星夜来这一趟,他又不是大夫,如此来去匆匆到底为了什么?
待到青玄伤势好转,影卫按照楚玉瑾的安排又将她送回了东夷国相思门总坛养伤。
“边关苦寒不利于她身体休养,总坛有月如意她们陪着她,她心情会好一点,这样身体也能好的快一点。”
影卫觉得自家王爷真的变了,向来泰山崩于前都能不动如山的王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患得患失了!
再次回到听涛阁,月如意不眠不休将青玄照顾的无微不至,故而青玄的伤势也很快就好了起来,如今已能自己下床走动。
今日她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正望着远处出神,她不明白是谁要杀她,还有这几日她总觉得当日叶护似乎有什么苦衷,可他能有什么苦衷呢?
“南安!”
她记得那日叶护听到她提起南安,突然脸色大变,一直追问自己都知道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千头万绪她怎么都理不清,一时又头疼不已。
此时月如意突然走进来,撒着娇提出想去看望关在刑房的好友南衣,要她去跟苏畅说情。
“姐姐,苏畅他不敢不听你的话,你就帮我说说情嘛!”
许是楚玉瑾特别交代过,苏畅确实对听涛阁的一应事务都十分上心,凡事所求,尽皆应允。
可青玄听到月如意这么说还是吃了一惊,她在打什么主意,她心里明白,顿时就有些生气。不过她还是耐心劝道:“如意,你和南衣,潇湘夫人三人联手逼死了将门主从小养大的义父,他只是将细作南衣关进了刑房,已是对你和潇湘夫人最大的宽容,如果你再想做什么其他的事,就太过份了!”
月如意闻言立即脸色涨红,也许是从未见过如此疾言厉色的青玄,她半天才反应过来,委屈道:“姐姐何必说的这样严重,我只是想去看看故友,刑房那种地方,南衣也不知道此时被折磨成什么样?姐姐不肯说情就算了,何必如此声色俱厉!”
说完她转过身去不再看青玄,眼中隐隐有泪花闪过,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青玄见此又于心不忍,她语气柔和道:“好了,方才是姐姐心情不好,对你语气重了,你别伤心,见南衣的事,我是真的帮不了你。不过有一个人,今日我与你一起见见。”
“去哪里?姐姐要带我出相思门吗?”
月如意立即又喜上眉梢,青玄见她变脸如翻书,不觉就笑了。
她可真是真性情!
“苏畅不让我们出相思门,不过我已请求他将人请了进来。”
“是什么人呀?姐姐这么神秘!”
说话间,竹菊已走了进来!
“青大夫,苏阁主让人把你要找的人带进来了,此刻就在正堂外。”
“快请进来吧!别吓着老人家!”
青玄连忙站起身带着月如意朝正厅走去。
须臾,一个年约不惑头发已然花白的老妇人被带了进来。
她跟在竹菊身后亦步亦趋走的极为小心翼翼,一见到坐在正厅主座的青玄时,立时扑通跪下,连忙磕头。
“老妇……见过……夫人!”
她话说的结结巴巴,似乎十分害怕,但一双眼珠子却不断来回转动,四下打量着这听涛阁的陈设和眼前的人。
“她是?”
月如意疑惑的望向青玄。
“她是杨大娘,小纯的母亲!”
月如意闻言脸色瞬间大变,有些不明白的望向青玄。
青玄对月如意循循善诱道:“如意,小纯当初自愿卖身给相思门为婢女,就是为了她的母亲能安享晚年。如今她无辜身死,我们应该给杨大娘一些补偿。”
“姐姐,我知道了,谢谢你!”
月如意乖顺的走到小纯母亲身边,双膝跪地。
“杨大娘,我是小纯的朋友,小纯她为了救我,出意外死了,此后我就是你的女儿,你想要什么,我都会补偿你!”
不待她说完,那妇人突然就嚎啕起来。
“我的女儿呀……我的小纯呀,你死了,留下娘一个人在世上可怎么活呀……”
青玄见她哭的伤心,也跟着难过起来,连忙走上前,与如意一起跪在她面前。
月如意见此连忙将她扶起。
“姐姐,你身体不好,地上凉,快起来!”
“如意,我向来不善理财,这些年也无甚积蓄,这些都是这几个月门主赏赐的,你都拿给杨大娘吧,还有如果你自己有积蓄也都拿出来。”
“好,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不会亏待杨大娘,一定会替小纯尽孝。”
厅中的妇人闻言立即转悲为喜,其实自从小纯进了相思门为婢女,她原本也没打算再见到女儿,毕竟这里可是龙潭虎穴,当初如果不是迫于生计,小纯也不至于会卖身到相思门为奴。
月如意将青玄和自己的一大包首饰全部拿给了杨大娘,并亲自将她送了出去,还承诺只要有空就会去看望她。
青玄心中安慰,总算月如意心性不坏,她当初只是为了混进相思门报仇,才不得已杀了小纯,如今她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可她没有注意到,在杨大娘兴奋的一把将所有的首饰都抱进怀里时,月如意脸上闪过的那一抹冷笑。
北临国,嘉陵关
天罡十五年,东夷国突然绕开雍鸡关从水路发兵五万攻打位于东侧的嘉陵关。
此刻北临的主要兵将几乎都集结在雍鸡关,谁都不曾想到楚玉瑾会突然舍近求远攻打嘉陵关。
嘉陵关主将是年过花甲的老将军余飞,面对装备精良,兵力数倍之多的东夷兵将,余飞一面死守城门拒不应战,一面连忙向沈赫求援。
东夷三军主帅朱召高骑战马置于三军之前,威风凛凛,一旁的楚玉瑾端坐于战车之上,不动如山,其后是以高玉明为首一字排开是各路主将,皆严阵以待!
此时已有善言辞的两名骑兵位于嘉陵关下叫阵,两人一唱一和的正起劲。
“余飞老儿,还不速速开关受降,一把年纪莫要当那缩头乌龟,晚节不保啊!”
另一将领则更加大声笑道:“听说余老将军刚新娶了第十六房小妾,怕是这温柔乡待久了,就自然学会了女人扭扭捏捏的那一套,咱们还得再多喊几次,否则余老将军可不好意思出来。”
说完东夷军将纷纷哈哈大笑,一时关下笑声震天!
余飞的儿子余震听到东夷将领如此侮辱自己父亲,已气的七窍生烟,提着大刀就要往外冲,还是余飞命人将他抓了回来。
他告诉儿子,敌强我弱,现下冒然迎战就是以卵击石,他已派人向沈赫求援,相信不日就会有援军到来,让他不要着急,实在听不下去就拿东西堵着耳朵。
“将军你听,有守将听到东夷军在关下齐唱的歌谣。
“余飞余飞,阵前交锋,缩头乌龟。”
“不如归家,鸳鸯被里,梨花海棠。”
待余飞听清东夷将领的歌谣全句后,当下就老脸一红,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当真是欺人太甚!
余震小声嘀咕道:“谁让你又娶了个才十六岁的姨娘,还大摆宴席,都不嫌害臊,待我回去就杀了那丢人现眼的小贱人!”
说完就扬长而去,留下余飞捶胸顿足,口中喃喃:“逆子,逆子!”
嘉陵关下歌谣声越来越大,各路将领轮番传唱,一直从天明唱到了天黑,又从天黑唱到了天明,大有越唱越起劲之势。
到了第五日,始终不见援军,眼见东夷兵不断用滚木撞击城门,每一下似乎都撞在他的心上,余飞终于忍耐不住,集结关内和府衙所有兵将准备背水一战。
城门一开,数万将士,浩浩荡荡,旌旗飘扬。一时战鼓震天,大有气吞山河之势。
楚玉瑾手持破风剑,气势汹汹,一声令下:“杀!”
东夷军立时如汹涌潮水般冲向嘉陵关守军。余飞虽知此举危险,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拼死一战。他挥舞着长刀,身先士卒冲入敌军阵营。
楚玉瑾在战车上冷静指挥,东夷军训练有素,阵法变幻莫测。余飞的军队渐渐寡不敌众,开始出现败退迹象。
一身戎装的老将军余飞见状大吼一声:“给本将军向前冲,谁再敢后退半步,立斩无赦!”说着大刀一挥直接砍杀了两名后退的士兵,横竖是死,北临兵没有退路只能破釜沉舟不断向前拼杀,一时双方相互喊杀声震天。
不出两日整个嘉陵关下已尸横遍野,每个将士都在竭力拼杀,手中刀剑已然成了身体的一部分,原本的血肉之躯也似乎成了铜皮铁骨,刀砍剑劈,浑然不觉。
有将军拼杀半晌才惊觉,自己的左手已不知何时被砍掉,转瞬就被身后的军将踩成肉泥,有军士刚刚举起手中大刀,项上头颅已然落地,骨碌碌已朝前滚出数米,一双惊愕的双眼,死不瞑目。
嘉陵关顷刻之间似乎已成人间炼狱,到处是层层叠叠堆积着的尸体,原本承载着世间生灵最圣洁的血液,如今却成了四处飞溅的污浊,鲜血染红了大地,也染红了每个兵将的眼睛,入目之处,皆是血红的一片。
楚玉瑾脸上此刻已沾满血迹,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军的,他手持破风剑,身形不断变化,所到之处,一剑封喉。
突然自远处接连有冷箭呼啸而来,他忙腾空而起一个侧身躲闪,却还是有一只冷箭顺着他的鬓角擦过,脸上赫然出现一道血痕。
就这一空挡,余飞已然趁机杀入阵眼之处,连杀数名侧翼军将,后位的军将见前军倒下,立即跳前补上,加入新一轮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