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遍又一遍的跪求着,里面的君护如坐针毡,如果说他在北临最对不起谁,那沈长歌首当其冲,雍州黄沙下的救命之恩,边关三年的生死相交,他假死嘉陵关,他悲不能持,独身潜入敌城只为带回他的尸骨。可易扬名交代了这些日子他一定要一直在房中装病,任何人都不能见,只有他病的越重,北临王的让步才会越多,南安得到的利益也会最大化。
可沈长歌在门外声声泣血,让君护如何能继续在塌上装病,往日相交的一幕幕在眼前不断浮现。最终他屏退众人,让叶昭先是做势将他赶走,而后又从后门将他带了进来。
沈长歌刚一进来他就发现他竟受了杖刑,此刻后背都是血痕,鲜血正顺着外衫一点点渗出。
“传医官!”
君护急唤。
“不必!我有几句话要说与王孙,说完就走!”
沈长歌面无表情的阻拦道。
“你伤的太重,治完伤再说不迟!”
“不用!”
君护第一次觉得沈长歌执拗起来与他也不遑多让。无奈最终收回了命令。
“你说吧!”
“臣知道,王君正在跟南安议亲,想将倾城公主嫁给王孙,臣求王孙看在往日的情面上拒了这门婚。”
君护顿时明白过来。
“你这一身伤是因为这个?”
“是!”
“你喜欢倾城公主!”
“是!”
“那她,她喜欢你吗?”
君护目不转睛的盯着沈长歌。
沈长歌愣了一瞬,随即肯定道:“是!”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我绝不会夺你所爱!”随即又补充道:“长歌,不管你怎么想,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朋友!”
君护以为拒婚这件事不会太难,可他没想到当他将自己的想法告知易扬名时,这位惯常笑脸迎人的南安大儒第一次动了气。
“什么!王孙要拒了这门婚!王孙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吗?”
君护向来镇定自若,但在这位父亲的老师面前总显得底气不足,那是一种从心底发出的敬畏之情。
父王出事后易扬名就在南山隐居了起来,从此不问世事,直到自己归国他才出山,主动来到太子府要求做他的谋士。
南山散人易扬命上知天文地理,下晓阴阳八卦,在南安是神只般的存在,他愿意助他是王祖父看中他的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也是能让他在一众王族中迅速脱颖而出的关键缘由。
“此事王孙要想自己做主,那臣立即收拾行装回南山继续修行,从此不再过问王孙的任何事!”
“师公,不要!护儿错了!”
君护没想到易扬名会如此激烈的反对,连忙跪下道歉。
易扬名叹息一声语气和缓道:“当年未能劝服你父王,是我一生所憾。护儿,我并非逼你,可你要知道,你走的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荆棘路,不成功便会成仁,这条路容不得你有任何行差踏错。”
君护在心里苦笑,当初元霜劝他与青玄和离时说也是这样一番话,当初他以为弃了青玄听元霜的话回到南安认祖归宗前路就会顺畅,不想为了替父王翻案他几乎九死一生,而后为了得到南安王认可他只能殚精竭虑,日夜寝食难安,如今终于得到了南安王的器重,可几个叔叔又对他的各种陷害暗杀不断,这条荆棘路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易扬名看出了他眼中的疲惫,他叹息道:“护儿,你父王当初也如你这般,却不想一步错步步错,最终落得身首异处。王权之下没有任何感情可言,即便是夫妻,是父子,在权力和利益面前,也不过是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你如今要做的唯有迅速的强大自身,娶了倾城公主,那此后北临国就是你身后的力量。”
君护听出异常猛然抬头:“难道当年父王的死没有那么简单!”
“当然不是!你的王祖母是手握大权的镇国公嫡女,你父王是她唯一的儿子,一出生就被封为太子,成年之后的太子妃也是千挑万选的望族之女,其家族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一个无什么权势的小小贵妃怎么可能动的了你父王,你可知当初是先有镇国公府阖府被灭,你王祖母被逼自尽才有你父王逼宫被杀。孙贵妃和魏王不过是南安王为了给你一个交代的牺牲品而已,还有你以为你的侧妃能在这件事上只手遮天背后没有人授意?”
“师公的意思是……”
“那人尚健在,我只能言尽于此!护儿,王子王孙的婚事从来都不是自己的事,而是国家大事,由不得你自己想与不想!”
君护沉浸在悲伤之中,但也知道不能再问,只能默默跪倒,泣不成声。
易扬名抚摸着君护的头接着分析道:“东夷的楚玉瑾就是名例,其人文韬武略无一不精与你不相上下,较之他大哥楚玉衡不知强上多少倍!原本在身后也有无数的支持者,可此人刚愎自用,羽翼未丰,就公然拒绝了北临王的示好,之后又拒绝了多位朝中重臣的联姻,最终竟娶了个来历不明的苗疆女子当王妃,惹的朝中许多大臣纷纷倒戈,别看他如今风光无限,其实已是强弩之末,一旦你王祖父认为时机已到答应借兵给他大哥楚玉衡,那他败局已定!”
“那楚玉瑾身后还有一个相思门,门中能人辈出,手眼通天。在整个中洲都有分号!”
“一个刺客机构而已,一群乌合之众,只配做皇权更替的屠刀,风光时再怎么众志成城,大厦将倾之时也只会做鸟兽散,实在算不了什么!”
君护听的震惊不已,他以为他已经脱胎换骨已深谙王霸之道,凭借自身亦能在波云诡谲的朝堂之上游刃有余,却原来自己是这么的幼稚可笑。
他自嘲一笑,双手抱拳:“一切全凭师公做主!”
易扬名满意的点了点头,缓缓道:“北临王这边已翘首以待,我们只需再晾晾他,待他沉不住气时自然会再让步,到那时我们能争取到的利益会更多,你王祖父自然也乐见其成。如今最关键的是你王祖父愿不愿意让你坐大,毕竟帝王心术从来都讲究平衡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