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汗!确是唐军的精锐骑兵!侧翼危险!”阿史那咄苾脸色大变,急忙提醒。
“慌什么!”夷男强自镇定,眼中凶光闪烁,“传令!”
“仆骨部同罗部各抽一万骑,一定要给本汗......拖住他们!”
“中军主力,加速攻城!”
“朔州城破在即,绝不能功亏一篑!”
命令下达,仆骨部酋长阿史那咄苾和同罗部俟斤贺逻鹘虽心中叫苦不迭,却不敢违抗,只得咬牙抽调本部精锐骑兵,仓促转向,迎向那席卷而来的黑色洪流。
他们心中对夷男强行裹挟各部,又让他们充当炮灰的行为,不满更深了一层。
战场瞬间被分割成两块。
朔州城下,夷男亲自督战,发起了更疯狂的进攻,企图在唐军援兵冲垮侧翼前破城。
城西旷野上,两支骑兵洪流轰然对撞!
甫一接触,便爆发出最残酷的血腥!
程咬金如同疯虎入羊群,巨斧翻飞,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断肢残骸四溅,他那标志性的破锣嗓子吼着不成调的俚曲,却成了仆骨骑兵的催命符。
尉迟恭则像一台沉默的杀戮机器,马槊如毒龙出洞,精准而致命,每一次突刺都带走一条甚至数条性命,他身后的玄甲精骑结成锋矢阵型,如同一柄烧红的尖刀,狠狠捅进了仆骨、同罗联军相对松散的阵型中。
“大唐儿郎们......杀!!!”一声炸雷般的咆哮,压过了万马奔腾的轰鸣,直冲云霄!
三万骁卫精骑,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推动,紧随着主将的轨迹,化作一柄无坚不摧的巨型锋矢,带着碾碎一切的狂暴气势,狠狠楔入敌阵!
大唐骁卫精骑本就装备精良,训练有素,长途奔袭却也是憋了一肚子火气,此刻爆发出的战斗力堪称恐怖。
而仆骨、同罗骑兵虽也悍勇,但仓促应战,阵型散乱,加之对夷男的怨气影响了士气,甫一交锋便落了下风。
铁蹄践踏,刀光剑影,每一次兵刃撞击都伴随着骨断筋折的闷响和濒死的惨嚎,鲜血迅速染红了枯黄的草地。
钢铁与血肉的碰撞声瞬间淹没了所有的喧嚣!
“天不亡我朔州!天不亡我大唐啊!”城头上的张俭目睹援军到来,尤其是看到那两面熟悉的大旗,一股狂喜混合着酸楚直冲头顶,老泪纵横,“儿郎们!援兵已至!”
“随我杀出去!接应二位国公!”绝境逢生的守军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竟在张俭的带领下,从几处坍塌的缺口主动杀出,与攻城的薛延陀中军缠斗在一起,死死拖住了他们回援侧翼的脚步。
战局,在程、尉迟二将悍不畏死的冲击下,开始逆转!
程咬金的巨斧如同旋风般横扫,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残肢断臂混合着冻硬的泥土与血冰四处飞溅!
尉迟恭的马槊则如同毒龙出洞,每一次精准的突刺,都必然洞穿一名敌骑的胸膛或咽喉,冰冷的槊尖拔出时带出一蓬蓬滚烫的血雾。他沉默着,只有那双燃烧着烈焰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混乱的敌阵核心。
大唐铁骑如同滚烫的尖刀切入凝固的油脂,薛延陀仓促集结的前锋阵列,在这股狂暴到极致的冲击力面前,如同纸糊般被轻易撕裂、穿透、碾碎!
惨叫声,骨骼碎裂声,兵器碰撞声,战马悲鸣声……
瞬间交织成了一片!
内外夹击!
薛延陀的前锋彻底崩溃了。
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幸存的骑兵再也顾不得号令,惊恐地拨转马头,丢盔弃甲,向着本阵的方向亡命奔逃。
玄甲铁骑衔尾追杀,如同驱赶羔羊的狼群,将溃败的洪流狠狠撞向后方刚刚稳住阵脚的薛延陀主力!
一场为朔州解围的突袭,瞬间演变成了搅动整个战场的巨大风暴!
然而,这场风暴的中心,程咬金和尉迟恭却异常清醒。
当他们的铁骑穿透混乱的溃兵,即将撞上薛延陀主力那严阵以待、如同刺猬般的重步兵大阵和密集如林的箭雨时,尖锐的鸣金声骤然响起!
“收兵,入城!”尉迟恭长槊一摆,勒住狂躁的乌骓,果断下令。
“知节......按计划行事!”
瞬间,两万铁骑如臂使指,前队变后队,后队为锋矢。
在薛延陀主力惊愕愤怒的目光注视下,如同退潮般迅捷而有序地脱离接触,向着洞开的朔州城门疾驰而去。
他们如雷霆般降临,撕开血路,救下孤城,又似磐石般退守,将战局瞬间拖入新的泥潭!
朔州之围暂解,但两万唐军连同残存的守军,也被二十万狼骑更严密地困在了这座血染的孤城之中。
真正的消耗与苦战,才刚刚开始。
程咬金看着两万大军入得城去,却是板斧斜指,冰冷的眼神扫过前方密密麻麻的矛尖和引弓待发的敌阵,毫不犹豫地拨转马头。
率领剩下的一万铁骑,扬长而去......
......
长安,东宫承恩殿。
巨大的北疆舆图几乎占据了整面墙壁,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朱笔勾画的标记、箭头和蝇头小楷的批注。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焦灼。
灯烛彻夜长明,映照着每一张疲惫而紧绷的脸。
李承乾站在图前,玄色的常服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眼下的乌青浓重如墨,唯有那双眸子却是亮得惊人,就跟淬了火的寒星似的。
他手中的朱笔悬在“云中河谷西口”的位置,力透纸背地圈下一个重重的红圈,“孤不要听难办,来不及之类的屁话!”
“孤要结果!”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般的穿透力,压得殿内落针可闻,目光如刀锋般刮过工部侍郎和转运司主事,“十五日了!”
“除了云中、马邑、白登三仓之外,其他的仍还未矗立起来!”
“要知道每一仓,可都是前线数万将士的命门!”
“是堵住夷男獠牙的铁壁!”
“孤说过,延误一日,相关官吏,军法从事!”
“延误三日,主官提头来见!”
“如今......可不剩下多少时间了!”
工部侍郎额角冷汗涔涔,嘴唇翕动,最终将所有的辩解咽了回去,深深一躬:“臣……这便再去催促!”
这侍郎的声音颤抖,太子眼中那近乎偏执的决绝和毫不掩饰的杀伐之气,让他明白这绝非虚言恫吓。
“孤在重申一遍,物料不够就地拆用,废弃堡寨坍塌城墙的条石砖块,都可统统拆运,就近山林,凡合用之木,也尽数征伐!”李承乾的朱笔重重敲在舆图上,“让他们放心大胆去做,若有任何问题,或产生任何后果,皆有孤毅力承担!”
“是!”众官员急忙领命。
可李承乾头也不抬,有朱笔疾批另一份文书。
“传令代州刺史,再征商队驼马五百匹专运白登山巨木,延误者,所属商队永禁北疆榷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