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后,赵牧只带了阿依娜一人,按照请柬上的地址,来到了位于岛屿东侧一处僻静海湾的听潮小筑。
这里环境清幽,绿树掩映。
一座精巧的木质阁楼依着礁石搭建,推开窗便能听到潮起潮落。
与岛上其他地方的热闹喧嚣相比,此地宛如世外桃源。
引路的侍女将二人带入一间布置雅致的静室。
室内焚着与请柬上相似的冷梅香,陈设多为中原样式,但细节处又融入了一些南洋元素。
林夫人已然在座,今日她依旧轻纱覆面,只露出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眸,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常服,少了几分宴会上遥不可及的距离感,多了几分居家的娴静。
“赵东家肯拨冗前来,妾身荣幸之至。”
林夫人起身相迎,声音依旧清越,语气平和。
“夫人相邀,赵某岂敢不来。”
赵牧拱手还礼,笑容随意,目光快速而自然地扫过静室,确认并无明显的伏兵迹象,便在林夫人对面的蒲团上安然坐下。
阿依娜则默立在他身后侧方,如同最警惕的影子。
侍女奉上清茶后退下,静室内只剩下三人。
林夫人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切入主题,显然知道赵牧这类人并不喜欢无谓的绕圈子。“赵东家是爽快人,妾身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昨日宴上,见东家气度从容,智珠在握,绝非寻常商贾。”
“妾身冒昧相邀,是有一事,想与东家商议。”
“夫人请讲。”赵牧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做出倾听的姿态。
“赵东家可知,这海龙会,并非铁板一块?”
林夫人语出惊人。
“哦?”赵牧眉梢微挑,放下茶杯,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道:“愿闻其详。”
“海龙会内,大致分为两派。”林夫人压低了些声音,“一派以主持日常事务,与各方商贾打交道的阮文山为首,他们更看重稳定的贸易,细水长流,算是商派。”
“而另一派,则以掌管会中武力,被称为虬龙的敖猛为首。”
“此人是已伏法的敖彪族叔,性情暴戾,崇尚武力,主张以强硬手段控制航道,排除异己,尤其……对大唐敌意颇深。”
“他们......则是鹰派!”
赵牧心中了然,这与他之前的某些猜测吻合。
“原来如此。”
“那阮先生和这位敖猛……关系似乎不太融洽?”
“表面维持,内里早已势同水火。”林夫人语气肯定,“阮文山想借此次珍奇会扩大影响,稳固商路。”
“而敖猛,则想借此机会,展示肌肉。”
“甚至……可能想彻底压倒阮文山,夺取海龙会的控制权!”
她顿了顿,看向赵牧的目光带着一丝深意:“而此次珍奇会,最后的压轴之物,据说非同小可,牵扯甚大。”
“妾身担心,届时可能会引发难以预料的冲突。”
“而且敖猛此人,向来行事不择手段.....”
赵牧不动声色:“夫人告知赵某这些,是……”
林夫人坦然道:“妾身在这岛上,虽有些许自保之力,但若真起大的冲突,难免被殃及池鱼。”
“妾身需要借助一些……外力。”
言语间,她那明媚的目光落在赵牧身上,意思不言而喻。
“东家并非孤身前来,身边能人异士不少,背后想必也有依仗。”
“若能在此次风波中,助妾身一臂之力,确保妾身与身边人的安全,并帮妾身取得一物。”
“事成之后,妾身必有厚报。”
“并且,在海龙会内部,妾身也可为东家提供一些……必要的情报,作为预付。”
“合作?”赵牧笑了笑,身体微微后靠,显得放松,但眼神却锐利了几分,“听起来不错,不过夫人总得让我知道,想要的是什么?”
“还有,那压轴的,又到底是什么东西?”
“赵某做生意的,若风险不明,那这合作,恐怕不太好谈。”
林夫人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
最终,她还是有所保留地说道:“妾身所需之物,乃是一份海图,关乎妾身家族的一些旧事。”
“至于压轴之物……据妾身零星听闻,似乎也与一份古老的海图有关,据传可能指向某处前朝遗留的秘宝藏匿之地,具体为何,阮文山和敖猛都讳莫如深。”
前朝秘宝?
海图?
赵牧心中念头飞转,这信息与他之前的一些猜测碎片似乎能拼凑起来。
但他脸上依旧平静:“听起来很诱人,但也更危险了。”
“敖猛势大,夫人又如何能保证,你的情报能帮到我?”
“或者说,我又如何能相信,夫人不是想借我这把刀,去杀你想杀的人,取你想取之物,最后......甚至自己置身事外,让我这外来人,来承担敖猛的怒火?”
林夫人迎上赵牧审视的目光,坦然道:“妾身与敖猛并无私怨,所求不过自保与完成先人遗愿。”
“信与不信,在于东家。”
“妾身只能保证,若合作,必不相负。”
“至少,在应对敖猛这一点上,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她取出一枚小巧的,雕刻着奇异海兽纹路的木牌,推到赵牧面前,“这是妾身的信物,凭借它,可在岛上妾身名下的几处产业寻求一些小小的便利,也可传递消息。”
“东家可以慢慢考虑,在珍奇会结束前,给妾身答复即可。”
赵牧没有立刻去碰那木牌,只是看着林夫人,忽然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夫人对那位虬龙敖猛,了解多少?”
“比如,他平时喜欢待在岛上哪里?”
“手下有哪些得力干将?”
林夫人微微蹙眉,似乎没想到赵牧会问这个,但还是答道:“敖猛常驻岛屿西侧的虬龙堂,那里守卫森严,等闲人不得靠近。”
“他手下有三大头目,分管战船,岛上护卫和……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具体姓名,妾身还需查证。”
赵牧点了点头,这才伸手拿起那枚木牌,在手中掂了掂,收入袖中。“夫人的意思,赵某明白了。”
“此事关系重大,容赵某斟酌一二。”
但赵牧却并没有给出明确答复,收下了信物,只是意味着留下了合作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