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珣略微苦笑:“父亲心里明白,但他原本打的主意是借着最后的病体,无论如何也要将我送上世子之位,并且返回西境。为此,你也看到了,寿宴之上,玄幽君的使者也来了,如果按照他们原来的计划,这会儿就该是申侯爷联合众大臣向大王上书。旁人或许都不够,但庸国侯和北幽君加起来,还是有些分量的。”
“这么说,的确是我坏了好事儿咯?”慕琋嘴上这么说,心中可不后悔。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意,这样我反而轻松。”慕珣怅然一笑,又把话题拉回来,“王后高氏无子,高权却野心勃勃,大王只要不是傻子就不可能不防,因此目前对大王来说,要你这位体弱多病的世子继承爵位是最好的选择。若非如此,父亲也不会这么多年都难以将你身上的世子之位挪一挪,平白一直委屈你女扮男装,不敢示人。”
委屈?
慕琋没想到,最终听到“委屈”二字,是出自慕珣之口。
身份一变,立场即变,慕珣也不再是当初那个“便宜弟弟”。
但慕琋始终要替原主鸣不平:“哼,我女扮男装也没有什么不敢示人的,倒是你们做贼心虚,可现在恐怕高氏也不是猜不到我这个身份,不过是戳破了对他们也没好处罢了。”
慕珣就不赞同:“高氏或有怀疑,但总无实证,更何况寿宴那晚你……可把高氏兄妹惊吓不轻。”
“是吗?”慕琋遗憾当时根本没注意高氏表情,却来个脑洞大开,“不过这么一说……虽然我们现在面对手握重兵的高权,倒是可以仰赖大王咯?”
既然墨阳城中有高权威胁,就不如跑去西境。
待到了西境,再把金方君慕桢已然身死的消息传回墨阳,并要求虞王立即让她继位。
不管成与不成,她是不会再回到墨阳了。
再假以时日,收拢好西境兵马,到时候就算自曝身份也无所谓,还要朝着当初祁萦纡的话去,或许她能弄个“女封君”当一当,岂不是比郡主还威风?
然而,慕珣就还是摇头:“大王是不会放你去的,只要用君侯病重的理由,你就走不了。将来就算你能坐上金方君之位,大王也会以各种理由把你留在墨阳。当初父亲就是个例子,这也是为什么多年来,北幽君从来不入墨阳,甚至北幽世子也从不露面的原因。”
“啊……这么说来……”慕琋忽然绝望,想破罐子破摔,“那干脆我就说出实情,反正父亲已经不在了,还怕什么?大不了一拍两散,但若是虞王能看在我还建了栖凤台,还算是他同宗亲脉的份儿上,给我个身份,也就罢了。”
“……”慕珣不接话。
如此显然太冒险,即便隐瞒意图光复前朝之事,也难逃欺君罔上的罪责。
虞王慕极是何许人也,岂有亲情,还不趁机灭了慕桢这一脉?
慕琋话一出口也知不妥:“行不通,我知道行不通,我就这么一说,罢了。”
慕珣突然提议:“若是如此,你有没有想过干脆离开这里,一走了之?”
“一走了之?去哪里?”这回换慕琋怔住。
慕珣似乎已经想过很久,说出来的话还是十分慎重:“去九囿,听说那里地貌广大,风貌各异,更有开明女帝,你到了那里或许会感觉更自在。”
“九囿?”慕琋从原主的记忆里实在找不到太多信息,心下茫然。
慕珣进一步:“当然,我是说在这一切料理之后,毕竟父亲的尸身还在他们手里,怎么也要入土为安。还有高氏……若要全身而退,也要从长计议。九囿不过是一个美好畅想,或许我们去到那里以后可以……”
话还没等说完,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是蒋孟的声音在外禀报:“世子、二公子,那抓住的三个人被灭口了。”
“这么快?”慕珣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来到门边开门,“他们是怎么死的?”
蒋孟双手呈上一物:“暗器。”
“既是暗器,当时怎么不见立刻动手?施暗器的人可有抓到?”慕珣紧跟着问。
蒋孟回答:“施暗器之人该没有混在奴工之中而是来自兵卫,先时将那三人吊起之后,属下曾将各岗都重新换防了一遍。刚才灭口之时,正是再次轮换的时间。”
“嗯……”慕珣低头沉吟了一下,就再没话,“好,知道了,你继续看紧。”
“是。”蒋孟退下。
慕珣回过身又将门关上,见慕琋神情关切,温柔一笑:“我们现在做什么,恐怕也都要被高氏掣肘。不过不必担心,护你周全总不在话下的。”
慕琋想的却是另一件事,九囿是个全然未知,如何去得?且说,九囿岂是说去就去的,更何况还要加上她与慕珣都身份特殊,去到九囿怕都要成为“外交事件”。
有些事,看似有的选择,其实未必是真正的选择。
反而是这里,她已经铺垫了那么久,一旦放弃,岂不是前功尽弃?
能抓住抓得住的,才是根本。
于是慕琋也就下了个决定:“既然你不复国,高氏又不肯放过,那么我也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他做初一我做十五,且让他们先得意一阵子,待栖凤台建成,我必想法子要大王批准去往西境。”
“你还是要去西境?”慕珣意外。
慕琋点头:“申侯爷不是也说,金方君府的根基在西境,父亲与你不是也在西境经营多年,怎可轻易放弃?到了西境,一切就都好说,能活动的空间也大。你不要做王孙,可我却还想做个女封君,尝尝鲜。”
“你……”慕珣用既陌生又熟悉的眼神重新打量慕琋,“你果然不是她,她从没有这份野心,而你……你的志向甚至不输男儿,这一点我早该看出。”
“你怎知她没有志向?”慕琋知道慕珣口中的“她”是指原主,而她自己一句回答就暴露了身份,却也不想再往回圆,“她从来就有,只是埋藏极深,而你们则从未了解过她罢了。”
慕珣平湖映月的眼眸异常明亮,欺身近前:“那么你究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