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夫人……”慕琋一身婢女装扮从人堆里走出,她还是两辈子第一次看见肃杀之气这么重的女人。
中年女子一凝,待认出了女装的慕琋,瞳孔骤缩,难以置信眼前这个穿着婢女衣裙、却散发着截然不同气质的“女子”,那眉眼轮廓……
旋即难以置信化为轻蔑、鄙视、愤怒、不屑……各种复杂情绪都涌上来。
“呵呵,戴白氏……我没猜错吧?”只凭周身气势,慕琋也几乎可以肯定,这肯定是将门虎女的戴夫人。
只是不知道白肃的情绪为何起伏如此剧烈。
“哼……”中年女子一声冷哼,算是默认了身份,而情绪最终却停留在被彻底愚弄的羞恼上,“好一个金方世子……没想到竟然……竟然也是个不男不女的……”
一个“也”字就微妙。
慕琋没在意,反而很得意自己想出来的“凭空消失”妙计:“哎呀,要怪就怪戴夫人的手下不够仔细,这小院之中本来是四男三女,仅仅是变成了三男四女就认不出来了?”
“哼,金方世子倒是好脑筋,可惜男不男、女不女,难成大事。早知你也有这般癖性,倒不必费这番周折。”戴夫人的脸色由青转白,再由白转红,鄙夷之后就要转身离去。
慕琋微微一笑,自不着恼:“戴夫人好手段,将我这‘平南使’悄无声息地就绑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还特地派了女兵看守,又是为了什么?
戴夫人侧身,已经不愿正眼瞧慕琋这个“人妖”,更要强压翻腾怒火:“哼,难怪你会自请前来南境平寇,还夸下海口不带一兵一卒,原来竟是‘粉黛装易’之人。那么南境如今境况如何,怕你也不关心,何必多费口舌。你只管在这里住着,吾暂时不会要你性命,可别再耍小聪明。”
什么意思。
慕琋直接没听懂,但可没忘了反唇相讥:“戴夫人这是反咬一口吗?好一个倒打一耙,本君金方世子,王上亲封‘平南使’,奉王命肃清南境海患。你身为镇南将军之妻,却将本君绑架至此,意欲何为?难不成,戴荣与夫人以背叛炎升,与海寇勾结,意欲图谋不轨?你们这些带兵打仗的,没事儿的时候,一个个都口口声声世代忠良,战势一来,就成个缩头乌龟,怕早就是暗中勾结,养寇自重,否则南境也不会沦陷得这般迅速。可惜,本君不慎落入你等小人之手,没能抓到你等通敌叛国的证据,否则苍天可鉴,必要你等碎尸万段。”
“你血口喷人……”戴夫人被慕琋外加“人妖”连珠炮般的质问指控彻底激怒,猛地抽出腰间佩刀,“我白肃顶天立地,岂会与那些海寇勾结?截杀你?我若想杀你,何须等到今日?在这院中,取你性命易如反掌。”
在炎升,一个人勾结海寇就是最大的罪过,祖上蒙羞,祸及子孙。
戴夫人,原来名叫白肃。
白肃气个浑身发抖,声音都变了调,看起来的确像是被冤枉,不似作伪。
她一把钢刀比比划划,慕珣就挡在身前:“戴夫人,还请克制。”
白肃实在气个不轻,又不愿正视慕琋,干脆刀尖戳上慕珣胸口:“囚禁你们,囚禁你们是不想让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一头扎进南境这潭浑水里,坏我大事。勾结海寇,祸乱南境的分明是朱明君,分明就是你们这些个王……”
再怎么激动,骂到关键地方,好歹克制住。
“你的大事?”慕琋不愿慕珣为自己挡刀,绕过来以手攥住刀背,“你有什么大事是比囚禁朝廷平南使还重要的,比私扣兵权,置百姓水深火热,见死不救更严重的?难不成你们是打算在南境自立为王?”
“不……我没有,我们一直暗中……”白肃不知不觉中已经由对慕琋的轻蔑转为自辩,气势一矮,手上钢刀松懈下来。
慕琋毕竟是要谈判而不是激怒的,又见白肃似乎还有难言之隐,一拉一拽就要缓上一步:“莫非本君冤枉了你?若是如此,你究竟为何要绑架本君?”
白肃胸膛剧烈起伏,滔天的怒火在慕琋清冷镇定的目光注视下,渐渐平息下来。
虽目光还不愿正视慕琋,但怒火最后化为破釜沉舟的决绝:“罢了,此处人多口杂,非说话之地。世子殿下既然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我们入内一谈。”
“如此甚好。”慕琋点头,目的进一步达成。
慕珣却不放心:“单独不可,她手上有刀,又会武功,我必陪同。”
“金方府二公子?”白肃倒是认真打量一眼慕珣,然后颇有些瞧不上,“听闻你武功尚可?可没想到长相如此斯文,就不像个能上战场的。”
说完,回身一把将钢刀扔给身后随行:“我不带刀,这样总行了吧?”
慕珣不予计较,只放心不下慕琋:“这也不妥,你粗狂女子刚才又情绪不能自控……”
“女子怎么了?女子就不能粗狂了?女子就不能有情绪了?怎地就不能控制?”白肃轮身高要矮慕珣一头,但仰头连珠炮似的反诘,气势上就一点儿不输,“话说回来,我一个女子不带刀,他好歹还是个男人,怎么就怕成这样?”
“……”慕珣一时竟无言以对。
慕琋反而忽生好感,一把拉下慕珣,对白肃:“是,没问题,我们单独谈。”
白肃从刚才就一直不愿正视“男扮女装”,现在决定单独谈谈,就不得不问:“世子难道一直女装,不换换衣服吗?”
“不换了,谈正事儿要紧。”慕琋心中一个好笑,更没绷住开个玩笑,“你瞧着我这女装是不是更好看,你直接把我当女人就行。”
“呸……”白肃也不客气,原本的上下尊卑抵不过对“人妖”的鄙视,“比世子扮女人好看的那些个‘优伶’我见得多了,就你还差点儿意思。”
慕琋来之前对南境风气被朱明君带坏的说法,多少耳闻,心下更乐:“这么说那本君就更不换了,所谓入乡随俗,先这么着。”
“自甘堕落……”白肃毫不掩饰鄙夷,率先往屋里迈,“那么世子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