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的辰时,浓稠如墨的晨雾被初升的朝阳撕开一道裂缝,金色光芒倾泻而下,将宗门广场的青石砖浸染成流动的琥珀色。林修远身着墨色无妄塔弟子服,衣摆处暗绣的云纹随着步伐若隐若现。他后背的行囊看似鼓鼓囊囊,实则只装着几件寻常衣物与粗陶器皿,真正的保命法器与珍贵丹药,早已妥善收进贴身藏匿的储物袋中。
转身望向小院方向,玄罡负手立于竹篱旁,晨光为其勾勒出一道模糊的轮廓,仿若融入了天地间的灵气。阿瑶躲在门后,只露出半张泛红的脸,发间的红头绳随着微风轻轻晃动,指尖绞着裙摆,欲言又止的模样,让林修远心中泛起一丝暖意。“好生活着回来。” 玄罡的声音裹挟着晨雾随风飘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却也暗藏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林修远深深一揖,转身时衣袂带起一片落叶,融入了前往广场的人流之中。
待林修远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拐角,阿瑶气鼓鼓地从门后冲出,小靴子重重踢在玄罡的脚边:“你不让我把法宝弟子服给公子,我也不给你做饭吃了!” 少女杏眼圆睁,脸颊涨得通红,发间红头绳随着动作剧烈晃动。玄罡望着她炸毛的模样,苍劲的面庞难得浮现出宠溺的笑意,枯瘦的手指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那小子若靠着法宝护身,还修什么仙?” 话虽严厉,眼中却满是纵容。阿瑶哼了一声,转身跑进厨房,门帘甩动间,还能听见她小声嘟囔:“若公子有什么万一......”
广场上早已聚集了不少身影,百余名炼气大圆满弟子或三三两两低声交谈,或独自闭目调息,周身萦绕着或强或弱的灵力波动。林修远目光扫过众人,只见大多人腰间挂着锈迹斑斑的刀剑,背上捆着粗糙的藤甲,少数人将法器收入丹田温养,却鲜少有人佩戴储物袋。正如师父所言,在修仙界,储物袋这种稀罕之物,大多弟子一生都难有机缘拥有。有人正用布条仔细擦拭着手中的铁剑,有人则将几枚灵石反复摩挲,试图从中汲取更多灵力。
人群中,一抹熟悉的火红裙摆突然跃入眼帘。灵燕踮着脚挥舞手臂,发间的玉簪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如同夜空中的一颗星辰。“林师弟!这边!” 她清脆的声音穿透嘈杂的人声。她身旁站着灵柔和一名白衣男子,那男子身形修长,腰间悬着一柄刻满符文的长剑,剑柄处镶嵌的蓝色宝石在阳光下流转着神秘的光泽。此刻,他正好奇地顺着灵燕示意的方向看来,目光与林修远短暂交汇时,眼中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探究。林修远抬手微微点头示意,并未上前,只将目光收回,继续打量四周。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角落,一抹熟悉的黑色身影映入眼帘。真骁倚着一根漆黑长棍站在十丈开外,身姿挺拔如松,双目扫视人群,眼神锐利如鹰。林修远却注意到,曾经与真骁形影不离的另外两人并未出现。想起那日分别时三人状态尚好,如今却只剩真骁一人,林修远心中一沉,修仙路上的无常,即便早已见怪不怪,此刻仍不免泛起一丝怅然。
“都安静!” 一道洪亮如钟的声音突然划破喧闹。玄风背负双手,脚踏流光从云端降落,玄色长袍猎猎作响,周身散发着强大的威压,让周围的弟子不自觉地噤声。他目光如电,扫过众人杂乱的装束,突然暴喝一声:“成何体统!刀剑锈迹斑斑,藤甲破破烂烂,还有人穿着杂役服饰?上船之后,统统换作宗门弟子服!莫要让其他门派看了笑话!” 众弟子这才惊觉自身邋遢,纷纷低头整理衣襟,广场上顿时响起窸窸窣窣的响动。
清点人数后,玄风抬手祭出一件形如飞舟的法宝。刹那间,金光暴涨,飞舟化作百丈巨舰,船头雕刻的玄鸟栩栩如生,羽翼上的纹路闪烁着神秘的光芒,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空翱翔。“登舟!” 玄风一声令下,弟子们鱼贯而上,脚步声在广场上回荡。
林修远踏上甲板时,脚下微微震颤,一股淡淡的灵力波动从甲板纹路中传来,带着一丝古朴的气息。刚寻到一处空位坐下,便见灵燕拉着灵柔朝着他快步走来,灵燕的火红裙摆随风飘动,如同跳动的火焰。“林师弟!” 灵柔在他身旁坐下,眼中满是惊讶,眉头轻蹙,仔细打量着林修远,“半年不见,你这气息...... 半年前你才炼气期初阶,与我们分开时也不过中阶,如今竟已至大圆满?”
灵燕更是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这也太惊人了!林师弟,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她的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想要从林修远身上看出什么端倪。
林修远苦笑一声,缓缓道:“不过是日夜苦修,多接了些宗门任务罢了。在落日山林中也经历了不少凶险......” 他简单讲述了些历练中的遭遇,却隐去了东皇钟之事。讲述时,他的目光平静,仿佛那些生死危机不过是过眼云烟,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一次与妖兽的搏斗,都让他离死亡有多近。
灵柔神色凝重:“这半年,我与灵燕一直在清平城帮忙恢复城市。其实我们也一直等到此次任务。” 灵燕接话道:“你多奸诈,当初一走了之,我们还要受苦受累的帮忙建设。你看我这双手,都有茧子了。” 说着,她伸出双手,在林修远面前晃了晃,那双手如羊脂般细腻,哪里有半点茧子的痕迹,不过是故作嗔怪罢了。
灵燕继续叽叽喳喳地说着城中趣事,仿佛那些经历都成了有趣的谈资。然而,她的话语突然被一声轻咳打断。一名男子不知何时已走近,他身着的白衣纤尘不染,腰间那柄刻满符文的长剑在阳光下泛着幽幽蓝光。他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目光深邃如渊,让人捉摸不透。“抱歉,我还没有自我介绍。”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却在这简单的话语中,隐隐透露出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晓雾初开别故庭,云舟将启众心惊。
昔年同伴今难觅,暗涌随波险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