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空山一役落幕,血雨未干,江州却已风声鹤唳。
苏临风一夜未眠。
他坐在江州城南千门分堂的议事厅内,面前一张黄梨木长案,铺满案牍旧卷,左侧是苏震天冤案原卷,中间则是一封他自“无影密窟”中所得的密信残页,右侧压着一张泛黄的“追杀令”,上有千影堂旧印,残破却未消失。
“父亲……”他低语,眼神如鹰,锋芒暗藏。
厅外,脚步声杂乱,有人快步通报:
“堂主,谷青衣、胡堂主,以及律堂执事柳宁已至。”
苏临风起身,理了理衣襟,目光恢复沉冷,淡声道:“请。”
议事厅内,三堂齐聚,局势空前。
谷青衣站于西首,一袭青衫如昔,目光平和却含锐利;胡冰羽着战袍立于北席,神情肃然;柳宁则捧卷端坐,眉宇含疑。
苏临风走至堂中央,沉声开口:
“今日请三堂共审苏震天一案,非为私情,而为门规。”
柳宁开口:“案卷旧年重审未果,现欲复查,须有实证。临风,你准备好了?”
苏临风点头,从怀中取出那封密信。
“这是我父死前所留,藏于无影窟,署名谢不言。其言明指幕后真凶,并附藏印之处。”
他将密信展开,信中以千门密文写成,翻译后内容如下:
“震天非叛,乃替人背黑。影堂借我名,调三杀客,夜杀于无音山谷。若临风得此信,可往东院古井取藏印,见真凶者名——申桐。”
柳宁猛地一震:“申桐?昔日律堂副首?”
胡冰羽冷笑:“我早怀疑此人,当年案卷三度补改,皆由他手中流转。”
苏临风将一枚小巧的铜印取出:“此物,已证实属律堂旧印,编号对应案卷‘十六-乙’,为调令玄阶杀客专属。其内容正是:‘肃清苏堂,清理内患’。”
谷青衣点头:“若真如此,申桐将负大罪。”
柳宁犹有迟疑:“单凭此信与铜印,尚难定罪,毕竟申桐已十年不在位。”
苏临风微笑:“柳堂主怕是忘了,案卷中有一段伪证,曾由律堂私改。我已将当年原证人找回。”
“带人。”
堂门外走进一名苍老之人,步履蹒跚,却一身青衣整齐,正是昔日影堂“二掌令”——罗玄。
“老奴……拜见三堂。”他声音沙哑,却字字铿锵。
“我知案内真相。当年,我奉命押送三杀客前往‘无音山谷’,目标正是苏震天……下令者非他人,正是申桐。”
他从袖中取出一卷帛书,“此为昔日密令副本,烧毁未尽之残。”
柳宁接过,辨字良久,额头见汗。
“是真的。”他喃喃,“落款清晰,是申桐私章,且……时日与案发日相合。”
苏临风问:“可定罪否?”
谷青衣斩钉截铁:“此证共三,足以覆案!”
“我提议——立即废除原追杀令,恢复苏震天名誉!”
柳宁点头:“律堂同意。”
胡冰羽握拳:“战堂支持!并配合搜捕申桐余党。”
“通令全门,申桐即日起,列为千门叛徒,悬赏追捕!”
苏临风眼中寒光四起,却忽然起身,淡淡开口:
“我不要悬赏。”
“我要亲手抓他。”
“我要让他在我父坟前,亲口认罪!”
……
当夜,江州南郊,青竹峡。
申桐换下律堂旧袍,穿布衣伪装,自峡谷小道疾行。他满脸焦躁,不断回头。
“快!快!出城之前不要停。”
一名随从低声问:“申大人,真的走吗?千门外令刚传出——说您是主谋之人……”
“胡说八道!”申桐低吼,“那姓苏的小子,不过一纸假证,便想倒翻十六年旧案?可笑!”
“待我南下,联系旧部,翻手便让他粉身碎骨!”
他忽而止步,回首看天,只见远处浮空山影在云雾中若隐若现,仿佛一双冷眼俯瞰他逃命的身影。
“苏震天……你还真留了一手啊……”他咬牙,“但你儿子不配接你这局!我才是千门的未来!”
……
而此刻,苏临风已着夜行衣,独自奔马出江州,沿青竹峡北线追击。
身后,仅随一人——谷青衣。
“你来做什么?”
谷青衣笑:“我答应你娘,要护你周全。”
“且你如今是千门堂主,不可轻犯险境。”
苏临风冷声道:“我是千门堂主,更不能让仇人逃脱。”
“谷叔,这一战……我必须亲手来结。”
谷青衣沉默良久,终是点头:
“你若要杀,我替你断后。”
……
夜色愈深,青竹峡将迎来它最血腥的黎明。
申桐不会知道,他不只是面临清算,而是一个从千门底部爬回来的少年的全部怒火。
这一战,不只是为父复仇。
也是苏临风,用血写下的——新门规的第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