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沅州初霁,昨夜的腥风血雨未曾波及百姓一分,但王府后山一带,早已封锁,重兵戒备。
赤蝎一夜覆灭,祀门余孽退去,其背后隐藏的地宫,却静静敞开着漆黑的入口,仿佛一张巨口,正等待有人深入吞噬。
苏临风站在入口前,身披灰青布衣,眼神比夜还沉。
“你确定要一个人进去?”秦至远低声问道。
“我父亲死于此,我必须亲眼看清。”苏临风道。
“可地宫机关重重、毒蛊遍布,再强的身手,也难保全身而退。”柳清霜劝道。
苏临风微笑:“若我不入地宫,这冤案一世无解;若我死于地宫,那苏震天之名,也无人能洗清。”
众人默然。
屈北辰忽然开口:“你不是一个人。”
说罢,他将一枚“步罡引星盘”交到苏临风手中:“这阵盘可识地脉灵息,避开机关火石。”
“另外,给你一样东西。”柳清霜走上前,将一小瓶银蓝色液体递给他。
“冰心泪,千门解毒圣药,只够用一次,别浪费。”
苏临风点头:“多谢。”
然后,他转身,一步步踏入黑暗深处。
地宫内,幽冷如冰窖,潮湿腥臭扑面而来。
石壁上残留着早年的浮雕,皆是祀门三部象征:龙骨、赤蝎、千面。
每一道石纹似乎都在叙说着一个千门失控后的残暴故事。
“这是他们的真面目?”苏临风喃喃。
穿过第一段甬道,他来到一处十字通口,墙角布满毒虫尸骸。苏临风谨慎落步,挥剑试探地面机关,忽听咔哒一声,脚下浮砖下陷。
“不好!”
身形一闪,数道银针激射而出,堪堪从他发髻旁掠过,针上带着腥甜味。
“这是……化骨银蝉针?”他眉头一皱。
那是祀门失传已久的暗器,传言中只传核心弟子。
他心中更沉,暗道:父亲当年真的是无辜被诬么?为何这些暗器,都出现在王府地宫?
继续前行百丈,他来到一扇铜门前。
门上雕刻的是“大乾皇家祀文”,下书八个大字:“忠孝无双,以死明志”。
苏临风伸手抚过那八字,忽感手指一痛,铜门上浮现血光,一道细线刺入皮肤中。
“机关门?”
可那血线却未伤其骨,而是在接触苏临风鲜血后,门“咔”的一声缓缓打开。
他惊疑不定:“这是……以我之血为钥?”
门后是一处巨大的祭坛,青石盘龙,正中竖着一根石柱,柱上锁着一人尸骸。
尸骨枯朽,却仍披着千门衣袍,胸前佩有一枚“斩龙令”。
苏临风走近,脸色一白。
那尸骸面目虽已腐朽,但眉骨与下颌轮廓,却分明与苏震天一模一样。
“父亲……”
他声音低如蝇蚊,几欲跪倒,却在此时,耳边忽然响起一声轻笑。
“你终于来了。”
声音并不老,反而温润平静,仿若朋友寒暄。
一道人影从暗影中缓缓走出,身着官袍,背手而立。
“你是谁?”苏临风问。
“我姓祁,名无终。”那人微笑,“当年你父亲死,我也在场。”
苏临风全身如电:“你……是那日祭坛上的那位使者!”
“不错。”祁无终神情淡然,“他不是被冤杀,是自愿赴死。”
“胡说!”
“千门若不背锅,整个祀门会被连根拔起。他愿意以死保全大局,我不过代为执行。”
苏临风握拳颤抖:“我不信!他是为了家国、为了你们的遮羞布,才甘心赴死?”
“你不需要信。”祁无终眼神平静,“因为你已经站在了他当年的位置。你既已重建千门,便已接过了他的罪。”
“所以今日,你也要死。”
石柱两侧忽然闪现十余道身影,皆是祀门残部,身手诡异,目光冷如蛇。
苏临风闭了闭眼:“他为千门死,我为千门活。”
话音落下,他身影一动,剑光如烈日,照彻地宫!
祁无终冷哼一声:“杀!”
双方交战于祭坛之上,剑气、毒器、蛊虫齐飞,石壁崩裂,血溅三尺。
一柄银刃直刺苏临风后心,却被他以肘挡下,反手一剑挑断敌人喉咙。
他脚踏八门阵法,剑走阴阳生克,十余人竟在短短一刻内死伤大半。
祁无终咬牙拔剑,终亲自出手。
两人剑锋交击,气劲迸裂。
苏临风胸前被刺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却仍不退半步。
“你……不怕死?”祁无终低吼。
“我父亲死前说过,真正的千门人,能骗世界,却骗不过自己的心。”
苏临风剑势暴涨,一剑破开对方防御,直中其胸!
祁无终倒地,嘴角溢血:“你……赢了……”
地宫终寂,风卷灰尘。
苏临风站在尸骸前,缓缓跪下。
“父亲,今日,我已替你洗清冤屈。”
他抬起头,望着那早已风干的骸骨,仿佛看到一抹苍老微笑。
“从今往后,千门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