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之抬眸，唇上还沾着她的血：“明日面圣，你若敢有半分差池...“他拇指抚过她唇角，留下一道血痕，“我亲自送你下去见恩师。“
这话说得狠厉，手上动作却轻柔至极。他扯下腰间汗巾为她包扎，玄色布料衬得那截腕子越发雪白，像极了被鹰隼按在爪下的白鸽，脆弱又美丽。
温如璃忽然低笑出声，染血的指尖划过他绷紧的掌心：“世子当真舍得杀我？“尾音像把小钩子，在血腥气里勾出几分旖旎。她抽手时带起一阵战栗的酥麻，转身时脊背挺得笔直，唯有袖口坠落的血珠在青石板上绽开红梅，一步一血莲。
舍得？裴砚之盯着掌心残留的血迹低笑。若真舍得，何必在朝堂为她舌战群臣？若真舍得，又怎会夜夜在她院外的梧桐树上偷偷看她？玄色汗巾下的伤口包扎得极妥帖，连系结的力道都精心算计过——既要让她疼，又舍不得让她太疼。
裴砚之盯着那些血迹，忽然想起屏风上她挽发的剪影。当时她右肩上...似乎有道疤？
这个发现让他心头一紧。恩师生前最是温润，断不会对女子动手。那这道疤从何而来？齐家？还是...
他眸色渐沉，忽然大步走向书房。有些事，他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永和十七年四月廿二，寅时三刻。
裴砚之立在别院月门下，玄色蟒袍被晨露浸得微潮。腰间玉带紧束，勒出精瘦腰线，麒麟补子在灯笼下泛着冷光。他指节叩击着扳指，目光扫过紧闭的雕花门——温如璃已梳妆近半个时辰。
“吱呀——“
门扉轻启，先探出的是一截素白手腕，腕间悬着那串檀木佛珠。随后是月白裙裾，银线绣的缠枝纹在晨光中若隐若现。当温如璃整个人站在廊下时，裴砚之呼吸一滞——
她绾了最简素的圆髻，一支白玉簪斜插云鬓，耳垂空着，干净得像新雪。月白交领襦裙裹得严实，连颈子都遮去大半，偏生腰间束了条浅青丝绦，勒出不堪一握的细腰。最要命的是她唇上那抹几不可见的胭脂，像是刻意抿过，又匆匆拭去，只余一点嫣红晕在唇缝里。
“世子久等。“她福身行礼，佛珠相撞发出清脆声响。
裴砚之盯着她低垂的睫毛，忽然想起屏风上那道剪影。此刻她衣领高束，倒显得昨夜所见更像一场旖旎的梦。他生硬地转身：“上车。“
马车内空间狭小。温如璃坐在软垫上，双手交叠置于膝前，腕间守宫砂被佛珠半掩，若隐若现。裴砚之刻意坐在离她最远的位置，却仍能闻到她发间茉莉香混着一丝药味——是昨日掌心的伤。
“伸手。“他突然道。
温如璃睫羽轻颤，缓缓伸出包扎过的手。玄色汗巾衬得那截腕子越发雪白，边缘处露出点点猩红，像雪地里落了几瓣梅。
裴砚之扯开汗巾。掌心伤口已结痂，却因清晨梳洗又渗出血丝。他取出金疮药，粗粝的指腹沾了药膏，重重碾过那道伤痕。
“唔...“温如璃咬唇闷哼，眼角泛起薄红。
裴砚之眸色一暗，手上力道却放轻了。药膏化开，他拇指无意识地摩挲她掌心细纹，触到一处薄茧——是常年握笔留下的。恩师生前最爱书法，想必没少教她...
“世子...“温如璃突然抽回手，佛珠“哗啦“一声响，“过了。“
裴砚之这才惊觉自己竟握着她的手出神。他冷着脸收起药瓶，却瞥见她耳后一抹莹白——是未擦净的澡豆。鬼使神差地，他伸手去擦，指尖触及那片肌肤的瞬间，温如璃猛地一颤。
“别动。“他哑声道，指腹擦过她耳后细绒，那里有颗极小的痣，藏在发际线里，若非贴近绝看不见。
温如璃呼吸急促起来，佛珠在她腕间轻晃，像某种无声的控诉。裴砚之忽然想起昨夜屏风上，水珠顺着她脊柱滚落，最后消失在腰窝的画面...
“啪！“
马车突然颠簸，温如璃整个人扑进他怀里。裴砚之条件反射地揽住她的腰，掌心触到那截细瘦的弧度，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惊人的柔软。更糟的是，她唇瓣正贴在他喉结上，呼出的热气灼得他浑身发紧。
“妾身失礼...“她慌忙撑起身子，指尖却不慎按在他大腿内侧。
裴砚之闷哼一声，猛地扣住她手腕。这个角度，他能看见她衣领下若隐若现的沟壑，和里头藕荷色肚兜的边缘——果然换了件新的。
“坐好。“他几乎是摔开她，转身掀开车帘，“到了。“
朱红宫门缓缓开启，裴砚之先一步下车，伸手欲扶，却在触及她指尖时猛地缩回——太烫了，烫得他掌心发麻。温如璃却就着他的虚扶款款而下，裙摆扫过他军靴，带起一阵茉莉香风。
“砚之。“永和帝的声音从高阶上传来，“这就是齐卿的...未亡人？“
裴砚之单膝跪地，余光瞥见温如璃盈盈下拜的侧影。素白后颈从衣领中露出一截，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让他想起北疆进贡的羊脂玉。
“民妇温氏，叩见陛下。“她声音轻软，额头触地的姿态却透着一股倔强。
永和帝眯眼打量许久，突然笑道：“抬起头来。“
温如璃仰脸，晨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素净的装扮反而凸显了她精致的五官，尤其是那双眼——黑得纯粹，亮得惊人，像两丸浸在水银里的黑珍珠。
“难怪...“永和帝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裴砚之，“齐太傅好福气啊，就是去的太早了。“
裴砚之的手青筋暴起。他知道皇帝在暗示什么——恩师年近六旬娶得美娇娘，却无福消受。可唯有他知道，温如璃腕间那点守宫砂，至今鲜艳如初。
“去吧，太后在慈宁宫等着呢。“永和帝转身，“砚之也一起去，太后说好一阵没见到你了。“
穿过重重宫阙时，温如璃的裙摆不时扫过裴砚之的军靴。行至无人处，她忽然低声道：“世子紧张什么？“
裴砚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按在扳指。他冷着脸不答，却听见她轻笑：“怕太后吃了妾身？“
“闭嘴。“他咬牙警告，却在拐角处猛地将她拽到廊柱后——前方齐世瑾正与太监低语，目光不时扫向这边。
温如璃被迫贴在他胸前，茉莉香瞬间将他包围。她今日未施脂粉，唇色却天然嫣红，随着急促呼吸微微张合，像在无声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