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庐。
管家钱伯轻轻地叩响了白老爷子的房门,身后跟着一个风尘仆仆,青衣短打扮的男人。
得到应允,二人入内,向着白老太爷回禀:“老爷,您派往松远镇的老赵头回来了。”
白老太爷从榻上坐起身,常随立即有眼力地上前,拿过一旁脚榻上的鞋子,套在脚上。
“怎么样?人打听到了没有?”
老赵头上前:“回老太爷的话,松远镇并不大,小的全都问了个遍,叫李三的不少,可大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少有外来户,三年前也没有因为疫病双亡的夫妇。”
白老太爷并不惊讶,似乎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那尼庵呢?”
“小的也全都打听过,松远镇方圆百里,也只有一个尼庵,庵中女尼只有寥寥数人,并没有什么叫玄妙的女尼。”
白老太爷微眯了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沉吟片刻之后,冲着钱伯与老赵头挥挥手:“你们下去吧,此事千万不要再与别人提起,就当从未有过这档子事情。”
钱伯二人应是。
白老太爷又吩咐道:“将大夫人与静姝小姐叫到我这里来,我有话要问。”
二人领命,默默地退下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白陈氏与白静姝满怀忐忑地来了药庐,轻手轻脚地进屋,冲着白老太爷行礼。
白老太爷微微颔首,示意二人在一旁坐下。
然后开门见山问白静姝:“好像你来白家有三年多了。”
“是的。”
“听说你原来出家的尼庵就距离松远镇不远?”
白静姝心里一惊,不知道白老太爷怎么突然问起此事。
她偷偷地望一眼白陈氏,记起她曾与自己提及的事情,含糊其辞道:“我也不知道松远镇在何处,距离我们尼庵有多远。”
“那你们尼庵宝号是什么?”
白静姝笑得十分牵强:“祖父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了?”
“问你便说。”白老太爷冷沉着脸,不容置疑地道。
“尼庵很小,并不出名,又是在荒山之中……”
话里处处透着心虚。
白老太爷冷冷地望着她:“所以究竟叫什么?”
静姝只能缓缓吐唇:“就叫观月庵。”
白老太爷一声冷哼:“可府上人刚从松远镇回来,说镇上压根就没有什么李三夫妇,也没有什么观月庵,更没有玄妙!”
白静姝心里一紧,从座位上一惊而起,白着一张脸:“祖父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您在怀疑孙女不成?”
白陈氏也同样是大吃一惊:“父亲您是听了谁的挑唆?静姝究竟是不是我的女儿,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白老太爷淡淡地道:“你们急什么?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今日叫你们来,就是要让静姝将此事说清楚,好歹也给静初一个身世的交代。我又不曾妄下论断。”
“我已经验证过,她身上的胎记做不得假!她千里迢迢地远赴上京,压根不可能知道当年金雕偷走女婴之事的细节,这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白陈氏急得涨红了脸。
白静姝瞬间泪珠子滚滚而下,泣不成声:“孙女不怕别人质疑,清者自清,我只是伤心,祖父你不相信我。
我头上的香疤,满腹的经书难道还证明不了我的身份?值得祖父你特意派人前去调查?”
“我适才说过,我要给静初一个交代。虽说我认下了她,可她总要有个来处。”
又是白静初!
白静姝收敛眸中恨意,求助地望向白陈氏:“母亲可还记得,上次我们外出,曾偶遇我的庵中旧识,她曾与我母亲谈起过我的身世。母亲可以作证的。”
白陈氏也想起妙空曾经与自己说过的话,十分笃定地道:
“父亲,静姝所言句句是真,她的同伴女尼亲口与我说过,静姝自幼在尼庵长大,后来终于得了身世消息,进京寻亲,我可以证明。”
两人的话,逐渐打消了白老太爷的疑虑。
“可静初的身世又是怎么回事儿?为何会查无此人?”
“我哪里知道?我也仅仅只是看到那封书信,其他一无所知。”
白静姝紧咬下唇,满脸委屈:“我自幼无父无母,孤苦伶仃,习惯了尼庵的清苦,但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父母亲情。
我进京寻亲,也不是为了白府的富贵,仅仅只是为了能尽孝父母膝下,享天伦之乐。
三年时间,我也算是了了心愿,既然祖父不喜欢我,不想承认我这个孙女。
从今日起,我便重新剃度,青灯古佛,彻底断了这尘缘吧!”
瞄准了一旁药架上的剪刀,径直冲过去,抄在手中,拔下束发金簪,就要剪了满头秀发。
白陈氏慌忙上前拦着,苦苦地拽住她的手:“我的儿,这血脉是做不得假的,纵然别人怀疑你,母亲也只认你这一个女儿。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白老太爷慌忙命人上前,抢过白静姝手中剪刀。
“不过问你两句话而已,你便这样要死要活的,如泼妇一般,哪有半点出家人的淡泊,成何体统?”
白静姝委屈得泪如雨下:“一时间就觉得万念俱灰,是孙女冲动了。”
白老太爷面子上有些过不去,沉着脸道:“回去吧,好生修身养性,不可再这般肆意妄为。”
白静姝挨了训斥,暗中却长舒一口气。
多亏自己早有准备,否则今日措手不及,必然要被拿住。
希望,这一次能彻底打消祖父的疑虑,不再追根究底。
否则自己的不堪过往,以及苦心隐瞒的秘密,肯定瞒不住。
药庐门外,钱伯听到里面动静,立即收回探出的脚,转身离开,径直去了二房。
将适才偷听来的一切,全都告诉给了薛氏知道。
薛氏顿时吃惊地站起身来,狐疑地蹙起眉尖:
“白静姝若想证明自己的身份并不难,只需要让白家人前往她原来栖身的尼庵,打听一番就可以,何必这样遮遮掩掩,寻死觅活的?其中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大夫人已经替她作证,认定她就是当年失踪的大小姐。”
“可白静姝的确跟他们兄弟几人长得并无什么相似之处。无风不起浪,老太爷对白静姝身世起疑,一定有原因。”
“二少夫人您要继续查吗?”
薛氏摇头:“她白静姝是人是鬼我没有什么兴趣。这样,你想方设法,将此事传进白静初的耳朵里,我倒是要瞧瞧,白静初有什么反应。”
假如,白静初能揭穿白静姝的身世疑点,无论她再怎么装疯卖傻,都可以说明,这丫头绝对是个祸害!
父亲一直要找的东西,或许真就落在她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