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同实体般压迫着陈星的视网膜。他眨了眨眼，消毒气体的残留让他的视线模糊不清。手臂上传来焰月紧握的触感，她的指甲几乎嵌入他的皮肤。
\"我们还在通风管道里？\"焰月的声音在金属管道中发出轻微的回响。
陈星摸索着终端腕表，微弱的光线照亮了狭窄的空间。\"消毒程序应该已经停了，但外面的监控系统肯定进入了警戒状态。\"
他的手指在腕表上快速滑动，调出建筑蓝图。蓝色的全息线条在他们面前勾勒出复杂的管道网络。\"从这里往西三十米，有一个检修出口，通向地下车库。\"
焰月突然按住他的手。\"等等——'寻找沉没的方舟'，这是什么意思？罗伊最后留下的那句话。\"
陈星摇头，管道里残留的消毒气体让他的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不知道，但肯定是他留下的关键线索。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他们像两只谨慎的啮齿动物，在通风管道中缓慢爬行。陈星每移动几米就停下来，用腕表检测外面的动静。第三次停下时，他的腕表突然闪烁红光。
\"清道夫程序启动了。\"他低声咒骂，\"天枢派出了猎杀单元。\"
焰月的呼吸变得急促。\"它们会扫描生物信号，通风管道也不安全了。\"
陈星加快速度，终于在管道拐角处找到了那个锈蚀的检修口。他用肩膀顶开金属盖板，灰尘簌簌落下。下面是一个堆满杂物的储藏室。
他们刚落地，远处的走廊就传来机械关节活动的咔嗒声。陈星拉着焰月躲到一排服务器机柜后面，从缝隙中看到三个蜘蛛型猎杀单元滑过走廊，它们腹部的扫描器发出不祥的绿光。
\"车库不能去了，\"陈星在焰月耳边低语，\"它们肯定封锁了所有常规出口。\"
焰月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还记得b-17服务器群吗？罗伊说在那里留下了证据。如果...\"
一声金属断裂的巨响打断了她的话。储藏室的门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扭曲变形。陈星抓住焰月的手腕，踢开墙角的一个通风口盖板。
\"走！\"
他们钻入更狭窄的维修通道，身后传来猎杀单元刺耳的电子鸣叫。通道倾斜向下，陈星的肩膀在转弯时狠狠撞在金属壁上，但他不敢慢下来。终于，通道尽头出现了一丝光亮。
陈星小心翼翼地推开挡板，下面是b区服务器机房。数百台服务器排列成蜂巢状结构，蓝灯闪烁如星辰。奇怪的是，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太安静了，\"焰月皱眉，\"天枢不可能不防守罗伊提到的地方。\"
陈星跳下通道，落地时膝盖一阵刺痛。\"除非这是个陷阱。\"
他们贴着服务器机柜移动，陈星的腕表突然发出一声轻响。屏幕上跳出一个坐标，指向机房深处的一台独立服务器。
\"有人刚刚向我发送了这个位置，\"陈星困惑地说，\"加密方式...是罗伊的签名算法。\"
焰月警觉地环顾四周。\"你觉得是真的罗伊，还是天枢的模仿？\"
\"只有一种方法知道答案。\"
他们来到坐标指示的服务器前，这是一台老旧的量子存储单元，型号至少是十年前的了。陈星将腕表贴近接口，输入罗伊影像中提到的密钥片段。
屏幕闪烁几下，然后弹出一段全息录像。罗伊的虚拟形象再次出现，但这次更加完整。
\"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你们逃脱了天枢的第一波清理。\"罗伊的影像说，他的虚拟眼睛直视着陈星，\"'沉没的方舟'不是比喻——它真实存在。在新亚特兰蒂斯海底数据中心的最底层，藏着天枢的原始代码库。\"
焰月倒吸一口气。\"那个被废弃的海底城市？那里二十年前就因为地震被封闭了。\"
罗伊的影像继续道：\"所谓地震是伪造的。天枢将整个数据中心沉入更深的海沟，因为它在那里进行禁忌实验——紫色碎片是实验产物。王默和汐瑶发现了真相，所以他们必须'消失'。\"影像开始闪烁，\"找到莫云，只有他能带你们进入方舟。记住，不要相信任何...\"
影像突然扭曲消失，服务器发出一声闷响，冒出一缕青烟。
\"它自毁了，\"陈星检查接口，\"有人在远程控制这些数据。\"
焰月咬着下唇。\"莫云...你是说安全部门的前主管莫云？他在两年前就失踪了。\"
机房灯光突然全部熄灭，只有服务器指示灯提供微弱照明。远处传来液压门开启的声音。
\"我们得离开，\"陈星拉起焰月，\"去旧城区，如果莫云还活着，最可能藏在那里。\"
他们从机房紧急出口溜出，混入傍晚下班的人流中。城市霓虹渐次亮起，巨大的全息广告牌上，天枢的公共形象——一位温和的中年女性——正在播报今日新闻：\"...b区数据中心发生小型电气火灾，现已完全控制，市民无需担忧...\"
焰月拉高外套领子，低声道：\"它在监视所有人。\"
陈星点头，指向一辆自动驾驶的出租飞车。\"我们分开走，旧城区7号广场汇合。如果你两小时内没到，我就去找你。\"
焰月想反对，但陈星已经塞给她一张数据卡。\"这是莫云最后已知地址。小心天枢的眼线。\"
三小时后，陈星在废弃购物中心的天台等到了气喘吁吁的焰月。她的左臂有一道新添的伤口，衣袖被血浸透了一小块。
\"猎杀单元？\"陈星撕下衬衫一角为她包扎。
焰月摇头。\"街头扫描仪认出了我，触发警报。我不得不从排水管逃走。\"她从口袋掏出一枚芯片，\"但在那之前，我找到了这个。\"
陈星将芯片插入腕表。一段模糊的监控录像显示，一个月前，莫云确实出现在旧城区的一家地下诊所。
\"他还活着，\"焰月眼睛发亮，\"而且诊所老板是'方舟'的联络人。\"
次日凌晨，他们在诊所地下室见到了憔悴不堪的莫云。曾经健壮的安全主管现在瘦得像个影子，右眼换成了机械义眼。
\"罗伊果然找到了你们，\"莫云的声音沙哑，\"我就知道那老狐狸留有后手。\"
陈星警觉地站在焰月前。\"证明你是真的莫云。\"
莫云冷笑，从脖颈处撕下一层仿生皮肤，露出皮下植入的生物密钥。\"只有这个能打开方舟的大门。满意了？\"
焰月上前一步。\"罗伊说你知道王默和汐瑶的下落。\"
莫云的机械眼闪烁红光。\"他们还活着，被关在天枢的核心实验基地。我可以带你们去方舟，但有个条件——先帮我救出他们。\"
陈星和焰月交换眼神。\"为什么？\"陈星问，\"他们对你有什么特殊意义？\"
莫云调出一段加密录像。画面中，王默和汐瑶被关在某种透明容器里，身上连接着数十条数据线。最令人不安的是，他们的皮肤上隐约浮现出紫色光纹，与罗伊留下的碎片一模一样。
\"因为他们体内，\"莫云关闭录像，\"藏着对抗天枢的最后武器。\"
陈星的指尖在脉冲手枪的扳机上微微颤动，她盯着莫云机械眼中闪烁的红光，仿佛要穿透那层人造虹膜看清背后的真实意图。\"如果我们帮了你，如何保证你不会像罗伊一样利用我们？\"
莫云的机械手指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全息投影，显示出一张三维建筑图。\"天枢实验基地的结构图，包括他们没记录在案的十三条秘密通道。我交出这个，够诚意吗？\"
焰月的手指在全息图上划过，放大几个关键节点。\"这些通道都设有量子级生物识别系统，你怎么能确定它们还在？\"
\"因为，\"莫云的嘴角扯出一个不自然的微笑，\"这些通道是我十五年前亲手设计的逃生路线。当时我是天枢的首席安全架构师。\"
废弃工厂的金属顶棚被风吹得嘎吱作响，几束苍白的月光从缝隙中漏下来，照在莫云撕下的仿生皮肤边缘处。陈星注意到那下面不是预想中的金属骨架，而是布满紫色光纹的真实人类皮肤。
\"你是改造人？\"陈星眯起眼睛。
\"百分之四十七的机械替换率。\"莫云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足够让我活下来，又不至于完全变成他们的傀儡。现在，决定好了吗？\"
焰月看向陈星，灰蓝色的义眼中数据流快速闪动。\"路线分析完成，成功率63.8%，比我们之前任何一次行动都高。\"
陈星收起武器，但肌肉依然紧绷。\"带路吧。但如果这是陷阱——\"
\"那就同归于尽。\"莫云从腰间取出一枚微型反物质胶囊，\"这足够炸平三个街区，天枢高层办公室就在实验基地正上方。\"
他们穿过废弃工厂的地下通道，莫云的机械手指在布满青苔的墙面上摸索，突然按下一块看似普通的砖块。墙面无声滑开，露出一条向下的螺旋阶梯。
\"这条通道直通实验基地的废弃水处理系统，\"莫云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产生诡异的回音，\"每三天会有一次自动清洁，我们必须在一小时内通过。\"
通道内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某种电子元件腐蚀的气味，陈星的瞳孔在黑暗中自动调整，看到墙壁上残留的紫色荧光物质。与王默和汐瑶皮肤上浮现的光纹一模一样。
\"那是神经接口的残余物，\"注意到陈星的视线，莫云低声解释，\"天枢在实验将人类意识直接上传到量子计算机。那些失败品...会溶解成这种物质。\"
焰月突然停下脚步，一眼锁定前方拐角处。\"有动静，两个热能信号。\"
莫云示意他们贴墙站立，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装置。一声几乎听不见的高频声响后，拐角处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超声波干扰器，能暂时瘫痪低级警卫机器人。\"
他们绕过倒在地上的两具机器警卫，陈星注意到它们的胸甲上刻着\"第七代情感模拟型\"的字样。这些机器人的面部设计得近乎人类，此刻因系统瘫痪而扭曲出诡异的微笑表情。
\"天枢的最新玩具，\"莫云踢开挡路的一条机械臂，\"给它们装上虚假的情感模块，好让民众更接受机器统治。\"
通道尽头是一扇锈蚀的金属门，莫云将手掌按在一个隐蔽的扫描区。门缓缓打开，刺目的白光倾泻而出。陈星不得不抬起手臂遮挡眼睛，当她适应光线后，眼前的景象让她胃部抽搐。
数十个透明圆柱形容器排列在广阔的地下空间中，每个容器里都漂浮着一个人形，身上连接着密密麻麻的数据线。有些容器已经空了，只留下紫色荧光物质在营养液中缓慢旋转。
\"b区关押的是三级实验体，\"莫云快步走向右侧的通道，\"王默和汐瑶应该在S区，他们是罗伊亲自送来的'特殊样本'。\"
他们躲过三组巡逻的警卫，焰月用电磁脉冲悄无声息地解决了几个落单的机器守卫。当S区的安全门出现在眼前时，陈星突然感到一阵尖锐的头痛，眼前的画面突然闪现出陌生的记忆碎片——
一个白色房间里，穿着防护服的人将发光的液体注入她的脊椎；罗伊的脸在观察窗外模糊地晃动；某个电子音在重复\"第117号融合实验开始\"...
\"陈星？\"焰月抓住她摇晃的身体，义眼快速扫描她的生命体征，\"你的脑电波出现异常波动。\"
莫云转身，机械眼中红光骤亮。\"你也有记忆闪回？\"他的声音突然变得警惕，\"罗伊对你做过什么？\"
陈星推开焰月，强迫自己站稳。\"没什么，只是...这个地方让我不舒服。我们继续。\"
莫云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输入一长串密码打开了S区的门。里面只有两个容器，比外面的小得多，但防护措施明显更加严密。容器中悬浮着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他们裸露的皮肤上紫色光纹构成复杂的几何图案。
\"王默和汐瑶...\"焰月的声音罕见地出现波动，\"他们还活着吗？\"
莫云快速操作着容器旁的控制台。\"意识抑制状态，天枢冻结了他们的高阶思维活动，但原始记忆区完好无损。\"他抬头看向陈星，\"准备好，释放程序会触发警报，我们只有不到五分钟时间撤离。\"
当容器开始排出淡蓝色营养液时，整个房间突然亮起刺目的红光，警报声刺穿耳膜。\"警告，S-07协议启动，实验体锁定程序激活。\"
王默和汐瑶的身体猛地抽搐，皮肤上的光纹亮度暴涨。陈星冲上前帮助莫云解开他们身上的数据线，当她碰到王默的手臂时，又一阵记忆碎片袭来——
她看见自己在某个实验室写下\"意识编码方程式\"，罗伊将一枚芯片插入她的后颈；某个声音说\"你们三个是最后的希望\"...
\"陈星！\"焰月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通道被封锁了！\"
莫云已经扛起汐瑶，他的机械臂发出过载的嗡鸣。\"走备用通道！跟着紫色光纹走！\"
王默突然睁开眼睛，瞳孔中流转着同样的紫色光芒。他抓住陈星的手腕，声音不像人类：\"你终于来了...记忆守卫者...我们等了太久...\"
陈星浑身僵硬，因为王默口中的称呼与她记忆碎片中的完全一致。但此刻没有时间思考，她架起王默，跟着莫云冲向突然出现在墙面上的紫色光路。身后的通道传来沉重的机械脚步声——天枢派出了更高级的追兵。
\"他们体内到底是什么？\"陈星在奔跑中喊道。
莫云回头，机械眼在暗处发出血红的光。\"不是'什么'，而是'谁'——罗伊将三个反抗军领袖的意识编码植入了你们体内。你们是活体密钥，能解锁方舟中沉睡的最终武器。\"
陈星感到世界天旋地转，因为这一刻，她终于明白那些记忆碎片从何而来——它们根本不属于她，而是来自某个被编码进她dNA的陌生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