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到近前,他才发现这玩意儿是纯铁铸造的,死沉,他用尽全身力气,手指抠着边缘,脸憋得通红,才勉强将井盖挪开了一半,露出黑漆漆的洞口。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冰冷霉味的恶臭扑面而来,让他胃里一阵翻腾。
顾不上许多,他将背包甩到背上,抓着冰冷的铁梯边缘,开始往下爬。
下水道里比他想象的还要黑,只有井口透下一点微弱的天光。
梯子又湿又滑,布满了冰冷的凝结物。他一级一级往下探,全神贯注,就在距离底部还有四五米的时候,脚下一滑,抓着梯子的手也没能稳住,“我操!”他只来得及骂出半句,整个人就失去了平衡,直挺挺地摔了下去。
“咚!”一声闷响。万幸的是,大概因为持续的严寒,下水道底部的污水已经冻成了一层厚厚的、凹凸不平的冰面,而不是想象中的污泥浊水。
饶是如此,这一下也摔得他七荤八素,屁股和后背生疼,更倒霉的是,落地时姿势不对,右脚脚踝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扭到了。他龇牙咧嘴地抽着冷气,试着活动了一下,还好,骨头似乎没断,但走路肯定会受影响。
在这鬼地方,任何一点伤痛都可能要命。他心里暗骂了一句“倒霉”,挣扎着坐起来,怀里的水壶和水瓶倒是没摔坏,被羽绒服保护得很好。
成海喘了几口粗气,稍微缓过劲来。他不敢怠慢,立刻抽出猎刀,用刀背在头顶上方粗大的金属管道上“梆梆梆”地敲击了几下,然后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冰冷的寂静笼罩着四周,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声和粗重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管道的回音传出去很远,又慢慢消失。
等了将近一分钟,四周没有任何异常的响动传来,没有丧尸特有的嘶吼或拖沓脚步声。看来,至少这附近暂时是安全的。
他松了口气,但不敢完全放松警惕。他借着井口微弱的光线打量四周,发现自己正处在一条直径约有一米五的主污水管道内。
这种主管道通常修建得比较坚固,塌方的风险相对小一些,他忍着脚踝的疼痛,站起身,将防毒面具的面罩又往下按了按,然后沿着管道内壁,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远离地面交火声的方向,摸索着前进。
成海在黑暗中摸索前行有一会儿了,也再次为自己戴了手套感到机智,幸好从圣彼得堡开始,每次出门都会带手套,穿厚羽绒服,和两条厚裤子,不然一想到在下水道和这些恶心的东西亲密接触就想吐。
弯腰沿着冰冷的管道又前行了十几分钟,脚踝的钝痛不断提醒着刚才的失足。
管道壁全是污秽结的冰,滑的不行,空气停滞不前,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
起初只是简单的污秽味,但越往前走,味道越浓,还混杂着铁锈般的腥甜和某种令人作呕的腐败腻味,成海不得不停下脚步,强忍着胃里的翻腾。
四周死寂,只有他自己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了将近一分钟,确认没有任何异动,黑暗如同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摸索着从背包里掏出打火机,“咔哒”一声,橘黄色的火苗颤抖着跳动起来,驱散了面前一小片浓稠的黑暗。
光线摇曳不定,映出前方几米处管道中央堆叠着一些黑影,不是预想中的垃圾或杂物。成海的心脏猛地一缩,举着打火机的手臂下意识绷紧。
火光晃动,勾勒出轮廓——是人!不止一个!他强迫自己冷静,慢慢向前挪动几步,将火苗凑近。
七具形态各异的躯体横七竖八地挤在直径不过一米五的管道内,场面可怖。
火光下,细节逐渐清晰,四个成年人,三个孩子。
大部分头部都有明显的弹孔,创口边缘焦黑,其中两具尸体的皮肤呈现出不自然的灰败色泽,肢体以怪异的角度扭曲僵硬——是丧尸,死透了的丧尸。
一名成年男性背靠着冰冷的管壁坐着,一把手枪的枪管还深深塞在他张开的嘴里,握枪的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保持着扣扳机的动作。
另外三具尸体,一个成年女性和三个年纪更小的孩子,除了头部的致命枪伤外,裸露的手臂和脖颈上还有着清晰的牙印,伤口周围的皮肉已经发黑腐烂。
惨剧的经过几乎不需要推断,被咬,感染,绝望笼罩,这个男人在最后关头亲手结束了家人的痛苦,阻止了他们变成怪物,然后选择了自我了断。
成海看着这一幕,胸口有些发堵,但求生的本能很快压倒了短暂的伤感和不适。他俯身,小心翼翼地捏住枪柄,将那把托卡列夫tt-33手枪从男性尸体的口中抽了出来。
入手冰凉,分量不轻,联盟军的制式装备,简单可靠。接着,他伸手探入男人随身携带的那个破旧粗布包里翻找。
手指触碰到几件硬物,掏出来一看,眼睛顿时亮了,八发黄澄澄的7.62毫米手枪弹!他立刻卸下tt-33的弹匣,入手是空的。
他将八发子弹一枚枚压入弹匣,“咔哒、咔哒”的金属摩擦声在死寂的管道中显得格外清晰,刚好装满,他将弹匣重新插入枪柄,拉动套筒检查了一下,动作流畅。
又多了一把有子弹的枪,安全感顿时提升了一大截。
布包里还有意外收获:四块用油纸仔细包裹的黑面包,捏上去硬邦邦的,没有发霉变质的迹象,这在当下简直是奢侈品。
还有一个瘪了的铝制水壶,晃了晃,里面是冻得结结实实的冰块,至少壶是好的,可以装水。
唯一可惜的是包底还有一个手电筒,但已经不工作了。
食物、武器、子弹,这收获远超预期,算是在这绝境中捡了个大便宜。
成海看着面前这七具尸体,沉默了片刻,他从自己背包里拿出一本书,撤下几张纸,撕成条状,用打火机点燃,看着火苗将纸条吞噬,化作灰烬缓缓飘落。
“谢了。”他低声对着尸体的方向含糊地说了一句,算是表达感谢,“不管你们是谁,谢谢这些东西。下辈子投个好胎,去个和平点的地方吧。”他心里甚至冒出个古怪的念头:这年头,地府还管不管这边业务?跨国灵魂投胎指标紧张不紧张?
他甩了甩头,将这不合时宜的胡思乱想驱散,熄灭了打火机,黑暗再次笼罩,只有那股浓郁的尸臭味更加清晰地钻入鼻腔。
他将手枪别在腰后,面包小心翼翼地塞进背包最里层保护好,重新握紧猎刀,忍着脚踝的疼痛,继续朝着管道更深处、更黑暗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