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们从地铁站的废墟里钻出来的第二天,寒风依旧在窗外刮着,但至少头顶有了一片摇摇欲坠的屋顶,挡住了不断飘落的雪花。
经过艾莉莎用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简陋医疗包一番处理,成海的脚踝总算消了些肿,不再是那种钻心的疼。
他现在能扶着墙壁或者安娜的肩膀,勉强挪动几步,但想让他像昨天那样背着东西跑路,或者现在就出去搜寻物资,那纯属异想天开。
三个人把所有能吃的东西都摊在了一块破布上:五块半干硬得像石头的黑面包,三根珍贵的巧克力棒,还有七个瘪瘪的牛肉罐头。
这点东西,省着吃也撑不过两天。外面是什么情况,没人知道,但困守在这里,体力耗尽,跟等死没什么区别。
“情况不乐观。”艾莉莎拧开一个罐头,用刺刀尖挑起一小块的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食物见底了,我的子弹也不多了。”她逃出来时只顾着拉扯安娜,身上除了武器弹药,几乎没带任何补给。成海包里的这些,还是他昏迷时安娜翻出来的。
“也许……我们可以回地铁站看看?”安娜小声提议,她把从怀里掏出那根巧克力棒小心翼翼地掰成三段,递给另外两人,“那些……丧尸,它们应该不吃面包,说不定那里还有。”
这是成海之前给她的第二根,第一根在见到成海的第一个晚上就被她偷偷吃了。
这一根,她本想一直留着,但看着眼前这点食物,再留着也没意义了。
“太危险。”成海靠在墙角,尽量不牵动伤脚,言简意赅地反对,“可能有……丧尸”他的俄语还是磕磕绊绊,仅限于表达最基本的意思。
艾莉莎瞥了他一眼,屋角那堆火,噼啪作响,驱散了些许寒意。
温度稍微上来点,成海把那件拾来的联盟军棉袄敞开了些,露出了里面那件格格不入的、看起来就异常保暖的黑色羽绒服。
这衣服的料子和做工,艾莉莎只在战前画报上见过类似的,她断定,眼前这个男人绝不可能是他口中的“蒙古苦力”,甚至可能不是蒙古人。
她见过真正的蒙古苦力,他们的眼睛更细长,轮廓更硬朗,而成海,虽然脸上脏兮兮的,但那双眼睛居然是双眼皮,五官也更柔和些。
这身行头,恐怕连联盟的高级政委都穿不上,她心里冷哼一声,八成是哪个龙国权贵的公子哥,跑来莫斯科镀金,她还注意到成海偶尔会对安娜露出一点儿愧疚的眼神,该不会他对安娜做了些什么吧?安娜现在对他这么上心,嘘寒问暖,说不定就是被他这些“糖衣炮弹”——比如那根巧克力棒,还有这身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衣服——给迷惑了。
她暗自提高了警惕,安娜是她牺牲战友唯一的女儿,她答应过要照顾好她,绝不能让这丫头被一个来路不明、看起来除了会说几句蹩脚俄语就没什么用处的男人拖累。
不过,眼下还需要他背包里的物资,也需要一个能勉强算作战斗力的人手,等找到大部队,或者更安全的落脚点,安顿好安娜后,必须想办法把这个“巴图”送走,最好是送回他的龙国去。
想到这里,艾莉莎的目光又落回那堆少得可怜的食物上,眉头皱得更紧了,回去地铁站确实危险,但不去,他们又能撑多久?从昨天晚上开始外面的枪炮声似乎也从未真正停歇过。
这她倒不是很担心,前几天从前线退下来的伤兵闲聊时提过,德军的攻势似乎撞了墙,已经停滞不前,据说联盟甚至调集了部队准备反攻,还打了几场胜仗。
但这遥远的消息,对眼下空空的肚子和见底的弹药袋来说,没什么实际意义。胜利的号角吹不到这片废墟,援兵更不知何时才能抵达。
“阿姨,我们可以走下水道啊!”安娜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像是想到了绝妙的主意,“审讯室外面,走廊尽头不是有个下水道入口吗?成海之前藏东西的地方!”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艾莉莎,“我们悄悄进去,如果……如果里面不对劲,再退出来就是了!”
“下水道?”艾莉莎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刺刀柄。这听起来像条捷径,避开地面那些游荡的鬼东西。
但莫斯科的下水道系统……她只在工程图纸上见过那如同蛛网般密布的管道,阴暗、潮湿,天知道里面除了污水和老鼠,还藏着什么。
战前的报纸偶尔会刊登些耸人听闻的故事,说里面有迷路的醉汉再也没出来过,更别提现在,轰炸可能震塌了某些路段,或者灌满了毒气。
进去容易,迷路了,或者遇到塌方,那真是叫天天不应。
安娜见艾莉莎犹豫,又把充满希冀的目光投向墙角的成海,尽量用最简单的词汇问道:“巴图,你……下水道……怎么走……到地铁站?”
成海正费力地调整着伤脚的姿势,闻言愣了一下,似乎在理解她磕磕绊绊的俄语。
他皱着眉想了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指了指一个方向,含混地说:“不知道……一直走……大……大管道……”他做了个粗大的手势,表示那管道的尺寸。
“大管道?”安娜重复了一遍,有些泄气,这等于没说。
艾莉莎心里叹了口气,果然指望不上,她瞥了一眼成海那身不合时宜的干净羽绒服,和他那双在煤灰下依然能看出轮廓的双眼皮,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