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亲爱的彼得罗夫同志,看看我带谁来看你了?”审讯室的门在克劳斯身后洞开,施耐德那如同影子般的壮硕身影依旧紧随,手中习惯性地捏着他的记录本。
克劳斯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轻松,但经历过与穆勒那番不快后,这份轻松下暗藏的,是等待宣泄的烦躁与怒火。
两名党卫队士兵粗暴地押进来一个女人,头上蒙着一个肮脏的布袋,只能看到她身形瘦弱,微微颤抖。
克劳斯踱到伊万面前,带着审视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不得不说,你真是一个王牌情报员。不仅成功混入了我们盖世太保内部,拿到了最机密的情报,甚至连和你同床共枕、共同生活了整整十年的前妻,都没发现你原来是个俄国人。”
克劳斯的话语像是在赞扬,但每个字都透着一股寒意,他微微侧头,似乎意有所指地补充道:“有些人,确实很擅长保守秘密,不是吗?而另一些人……在守护秘密这方面,就差那么点意思了。”
伊万的双眼因为昨夜审讯室强光的持续照射,早已布满血丝,看东西都带着重影,他努力聚焦,却只能捕捉到克劳斯模糊的轮廓。
听到这话,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沙哑的轻笑,带着不屑:“你在说什么屁话,我没有妻子”
即便在这种境况下,他的德语依旧流利,不带丝毫口音。
“海格,是你吗?海格!”戴着头罩的女人突然哭喊起来,声音因恐惧和布料的阻隔而显得有些发闷,但那熟悉的声线还是像一把利刃刺入伊万的耳中。“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会被抓到这里?他们为什么要抓我?”
伊万的心脏猛地一沉,如同坠入冰窟,米娅!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居然真的找到了她,找到了这个他以为早已从自己危险生活中彻底剥离,已经离婚了三年多的女人!
震惊如同电流般窜过四肢百骸,他藏在身后的拳头瞬间攥紧,指甲深陷掌心,他们是怎么找到她的?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神经。
不行,不能慌!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这是圈套,是他们精心设计的心理攻势!
“什么狗屁海格!”伊万几乎是咆哮出声,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嘶哑,却努力维持着应有的强硬和陌生感,“我叫伊万,伊万·彼得罗夫,红色联盟最忠诚的士兵!你们以为随便从大街上抓个德国女人来我面前,让她哭哭啼啼地演戏,就能动摇我的意志吗?真是可笑至极!”
他朝着克劳斯声音传来的方向啐了一口,尽管可能并未命中目标,但姿态要做足。
施耐德站在墙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在伊万和那个女人之间来回扫动,像是在观察两种不同化学试剂混合后的反应。
他手中的笔在记录本上快速划过,记录下伊万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和语气的波动。
克劳斯对伊万的激烈反应似乎早有预料,他脸上浮现出一抹玩味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残忍的快意,他缓缓走到女人身边,伸出手,猛地将她头上的布袋扯了下来。
光线骤然涌入,长时间处于黑暗中的米娅被刺得双眼发痛,她下意识地闭紧双眼,好一会儿才颤抖着掀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野中,一个熟悉又日夜牵挂的身影逐渐清晰。
“海格……是你吗?海格!”她声音嘶哑,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冲过去,脚步却虚浮无力。
克劳斯冷眼旁观,嘴角那抹残忍的笑意更深了些:“话别说得这么死嘛,彼得罗夫同志。毕竟我的手下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从偏僻的乡下给‘请’了回来。看来,你们的感情基础相当不错嘛。”他语调轻松,仿佛在谈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家庭琐事。
不等伊万有所反应,克劳斯已不耐烦地跨前一步,长臂一伸,直接揪住米娅枯黄的头发,用力将她踉跄的身子拽向伊万。
“啊——!”米娅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头皮欲裂的剧痛让她几乎昏厥,她双手胡乱地向上抓挠,试图摆脱那铁钳般的手。
伊万听着这撕心裂肺的哭喊,每一声都像重锤砸在他的心上,他甚至能闻到米娅身上那股混合着泥土、汗水与恐惧的绝望气息。
脸上依旧是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仿佛眼前这个女人与他毫无瓜葛,可垂在身侧的双手,指甲早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丝也毫无察觉。
这就是米娅,他的妻子,即便是在德国与红色联盟尚未撕破脸皮的年代,他也只是为了更好地伪装,才选择与她结婚。
他曾天真地以为,凭借两国彼时还算融洽的关系,他能以一个普通德国人的身份在此安稳度日,直至完成潜伏任务。
谁曾想,短短数年,那个被他们称作“希尔元首”的疯子,竟能将整个德意志拖入战争的狂热深渊。
战争阴云密布之际,还未开始之时,他当机立断,给了米娅一大笔钱,以感情破裂为由办了离婚手续,千叮万嘱让她带着他们年幼的儿子,卡尔,立刻离开德国,去一个安全中立的国家。
米娅……她为什么没有走?卡尔呢?他的儿子现在怎么样了?
这些念头如毒蛇般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但他知道,此刻任何一丝一毫的情绪外露,都只会将米娅和卡尔推向更危险的境地,这是圈套,他必须冷静。
“海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要抓我?卡尔……我们的卡尔在哪里?”米娅被克劳斯粗暴地推搡到伊万脚边,她顾不得疼痛,涕泪交加地抓住伊万的裤腿,昂起那张被泪水和污垢弄得斑驳的脸,绝望地问道。
克劳斯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仿佛在欣赏一出精心编排的戏剧,他甚至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灰尘的指尖,对着伊万笑道:“瞧瞧,多感人的重逢。只是,彼得罗夫同志,你似乎还欠她一个解释,也欠我一个。”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戏谑,“或者,你不打算继续扮演这位……‘海格’先生?”
施耐德在墙角处适时地推了推眼镜,手中的钢笔在记录本上沙沙作响,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他甚至觉得,克劳斯队长今天似乎格外“有兴致”,或许是先前穆勒那家伙带来的不快,终于找到了宣泄口,毕竟克劳斯队长就快晋升了,要是处理不好情报泄露的事件,恐怖不止晋升不了,连性命都保不住,emmm,好像他的性命也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