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上的痛楚远胜于肉体,当那名党卫军队员狞笑着举起寒光闪闪的钳子,准备撬开米娅的牙齿时,她的呜咽变成了濒死的哀鸣,细瘦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剧烈抽搐,几乎要从地上弹起来。
伊万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的景象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神经上。
“你想知道我是怎么拿到情报的吗?”就在钳子即将触碰到米娅的瞬间,伊万嘶哑的声音划破了审讯室的死寂。
动作戛然而止,拿钳子的队员有些茫然地回头看向克劳斯,等待指示。
“哦?”克劳斯挥了挥手,示意手下退开。他慢悠悠地踱到伊万面前,脸上挂着一贯的、令人捉摸不透的浅笑,眼神却像手术刀一样锐利,“看来我们的彼得罗夫同志,也没有传闻中那么……信仰坚定嘛。”他特意在“信仰坚定”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带着一丝嘲弄。
伊万没有理会他的讥讽,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像是磨损的砂纸:“军事情报局,军事情报局里有人泄露了你们的行动指令。”
克劳斯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随即漾开得更加灿烂,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伊万绝对在撒谎,但他喜欢这个谎言。
他用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像是在品鉴一件稀世珍宝:“军事情报局?这可真是……一份大礼。”
他微微侧过头,对身边的副官吩咐道:“带尊贵的米娅夫人去好好休息。给她准备一杯热乎乎的蜂蜜茶,再来一份最好的小牛排。瞧瞧,米娅夫人这一路颠簸,肯定累坏了,也饿坏了。”
副官愣了一下,显然没跟上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但还是迅速立正:“是,队长!”随即招呼两名士兵,试图将几乎虚脱的米娅从地上扶起来。
米娅早已被这大起大落的变故冲击得失去了思考能力,只是瞪大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任由士兵将她架起。
当听到“蜂蜜茶”和“牛排”时,她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一种无法理解的荒诞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她不明白,为什么前一秒还是拔牙的钳子,后一秒就变成了款待。
伊万看着米娅被带走,紧绷的背脊终于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松懈,但随即又挺得笔直,他知道,这只是短暂的喘息,真正的较量,或者说,真正的交易,才刚刚开始。他用尽全力,才压下喉头翻涌的腥甜,以及那份几乎将他撕裂的屈辱感。
施耐德的钢笔尖在记录本上飞速划过,几乎要戳破纸张,他兴奋得两颊泛红,镜片后的目光在伊万和克劳斯之间来回扫视,仿佛在见证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心理战。
他甚至觉得,审讯室里弥漫的不再仅仅是血腥和绝望,还多了一丝……棋逢对手的微妙气息。
克劳斯重新将视线投向伊万,那笑容里多了几分玩味与审视:“彼得罗夫同志,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要识时务得多。那么,关于军事情报局的那位‘朋友’,我们是不是可以……好好聊聊了?比如,他的名字,职位,还有……他都传递了些什么有趣的东西?”他特意将“朋友”二字说得意味深长,像一条吐着信子的蛇。
咳咳咳,呸!
伊万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到克劳斯走来的脚边,不过这次并没有激怒他。
克劳斯面带微笑地为他整理了已经破烂的衬衣领子,然后让手下拿来热水盆,亲自用帕子擦去伊万脸上和脖子上的血迹,一边还亲切地搭话:“哎呀呀,彼得洛夫同志,怎么搞的,全身是血。”
看见克劳斯脸上的笑容,伊万就知道他已经知道自己在撒谎了,但他同样也知道,盖世太保和军事情报局积怨已久,如果能将情报泄露的问题转移到军事情报局的人身上,克劳斯肯定无法拒绝,于是伊万也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克劳斯看到伊万朝他也笑了笑,便知道,这伊万不愧是王牌情报员,一下子就看出了自己知道他在撒谎。
但他对伊万的谎言很感兴趣,反正情报泄露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不过只要将这个问题推到情报局的人头上,那不仅能让自己性命无忧,还能借此机会更进一步。
“穆勒那个狗杂种,哼哼,我看是你要先落到我手上了。”克劳斯心想,他的指尖轻柔地擦拭着伊万脸颊上的血迹,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温柔,眼神却深邃如渊。
他低声笑道:“彼得罗夫同志,你这个朋友……可真是及时。不过,军事情报局的人,可不是那么容易抓的。”
伊万配合着克劳斯的表演,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笑声:“是啊,不是那么容易抓住的。”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让克劳斯自行揣测,“我的这位朋友,可是藏得很深。”
克劳斯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藏得深?那更好。抓到了,才更有意思。”他直起身子,示意手下退远一些。
整个审讯室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不再是单方面的压迫,而更像是一场心照不宣的猫鼠游戏,只是这一次,老鼠似乎也有了反击的筹码。
施耐德的手指兴奋得微微颤抖,他知道,他正要在记录的,很可能是一个足以影响德国内部权力格局的谎言,或者……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背叛。
而这一切的中心,竟然是一个被折磨得遍体鳞伤的红色联盟情报员,望向伊万的眼神,多了一丝无法理解的复杂,既有敬畏,也有……一丝隐秘的期待。
不对,这怎么能记录呢?
施耐德一改写法,写上伊万承受不住妻子被折磨,招供出军事情报局内有大鼹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