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的计划里,根本没有揭穿成海这一环,甚至没打算把成海的异常上报给父亲,可千算万算,没算到成海的背包里会有一块通体黝黑、闪着诡异光泽的“板砖”——那玩意儿怎么看都不属于这个时代,冰冷坚硬,屏幕在特定角度下还会反光,一看就不是凡品。
内务部那些嗅觉比猎犬还灵的家伙,不知道从哪里得了消息,鼻子一抽就闻到了腥味,直接捅到了塔季扬娜那个女人面前。
如果不是他当机立断,借着父亲的名头把人“请”了过来,现在面对成海的,恐怕就是内务部那些以炮制“真相”、折磨人为乐的专家了。
到那时候,别说朋友了,成海能不能留个全尸都难说,他现在亲自审问,既是为了保下成海一条小命,也是为了搞清楚那块“板砖”的秘密,以及,更重要的……
“这场战争的结局。”安东将烟蒂在烟灰缸里用力按熄,烟雾消散了些,他深邃的目光牢牢锁住成海,一字一句地问,“告诉我,这场战争,最后是谁赢了,怎么赢的。”
“难说。”成海吐出一口烟圈,烟雾缭绕,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
安东眉头紧锁。难说?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1942年的战局,对于一个来自八十年后的人,不应该像翻开一本小学生历史读物那么简单吗?
“什么意思?”他的声音沉了下去,明显不悦,“成海,我以为我们刚才已经达成了某种‘友好’的共识,历史,对你来说,不应该是既定事实吗?”
成海嘴角微扯,那笑意说不清是嘲讽还是无奈,“既定事实?”他弹了弹烟灰,看着那点猩红在昏暗中明明灭灭,“安东,如果我告诉你,在我来的那个地方,1942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确开始了,但战场上只有枪炮和坦克,没有这些……丧尸,你信吗?”
安东的瞳孔微微一缩。没有丧尸?这个答案,比成海直接说不知道结局更让他意外,他沉默了几秒,消化着这个匪夷所思的信息。
如果成海说的是真的,他之前所有的推断和期望,难道都落空了?那块“2024”的布条依然静静躺在桌上,无声地提醒他,成海的来历并非虚构。
“你的意思是,”安东的声音有些干涩,“你经历的1942年,和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不是一回事?”
“显而易见。”成海将只剩半截的烟蒂在桌上的劣质烟灰缸里摁灭,烟气呛得他咳嗽了两声,却也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些,“所以,你问我这场‘战争’的结局,我确实难说。毕竟,演员都换了一拨,剧本还能一样吗?”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安东,“或许,我可以给你讲讲我们那个版本的二战故事?保证原汁原味,不含任何‘添加剂’。”
安东的脸色变幻了几下,最终还是恢复了平静,他不是个容易被情绪左右的人,成海的回答虽然出乎意料,但也并非全无价值,至少,他确认了成海的“特殊性”。
“那么,你那个没有丧尸的世界,”安东重新点上一支烟,烟雾再次将他的表情笼罩,“后来呢?2024年,你们的世界又是什么样子?有……这些东西吗?”他指了指窗外,尽管什么也看不见,但那无处不在的威胁感却清晰可闻。
“有。”成海的回答很干脆,“但跟这里的品种不太一样。”
他看着安东递过来的烟盒,自己抽出一根点上,深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草味让他混沌的脑子又清醒了几分,“我们那边的,怎么说呢,比较‘纯粹’,天一冷,它们就活力大减,行动迟缓,攻击性也大幅下降,不像这里的,大雪封山都能出来开派对。”他耸了耸肩,“大概是版本不同,水土不服吧。”
“天气冷的时候,更弱?”安东敏锐地抓住了关键信息,眼中精光一闪,这对他来说,是个全新的情报。
如果能找到丧尸的弱点,哪怕是不同“版本”的,也具有极高的参考价值,他身体微微前倾,“具体说说,怎么个弱法?它们有智慧吗?会使用工具吗?你们是怎么对付它们的?”一连串的问题抛了出来,显示出他对此事的极度重视。
成海瞥了他一眼,心想这家伙果然是军人本色,三句话不离本行,他慢悠悠地吐了个烟圈:“智慧嘛,几乎等于没有,工具?它们的牙齿和爪子就是最好的工具。至于怎么对付……”
就在这时,安东按下了桌上的一个隐蔽按钮,片刻后,一名卫兵推门而入,身姿笔挺。
“去泡两杯热茶进来。”安东吩咐道。
卫兵干脆地敬了个礼,转身退了出去,房间里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两人吞吐的烟雾在空气中无声交织。
安东端起桌上已经凉了的水杯抿了一口,似乎在整理思绪,也像是在给成海施加无形的压力。他看着成海,眼神深邃:“2024年,你在哪个国家?或者说,哪个势力范围?”
“一开始我在俄联邦的圣彼得堡,后来局势恶化,一路向南,经过莫斯科,再往西南到了黑克兰,然后就是这儿。”成海的语调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只是夹着烟的手指微微顿了顿,“哦,对了,莫斯科,在我离开前,已经被炸成一片废墟,粉碎。”
“什么?!”安东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木制椅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他双目圆睁,血丝迅速布满了眼球,声音因震惊而变调:“谁干的?德国人?他们……他们打到莫斯科了?!”他无法想象,在他认知中固若金汤的红色心脏,竟然会是这么个结局。
成海摇了摇头,烟灰随着他的动作飘落:“是俄联邦的临时主席决定的。”
安东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重重坐回椅子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死死盯着成海,试图从对方平静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玩笑的痕迹,然而没有。“你的时代……”他喃喃重复,喉结艰难地滑动了一下,“俄联邦……这又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