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岚打闹的动作停了下来,她凑近了些,语气里的玩笑意味消失了,透着一丝紧张:“……你没事吧?别是真的把脑子撞坏了。成海,你听着我说话,程墨已经去叫医生了,马上就来。”
成海这才收敛了笑容,表情恢复了正常,“我没事,就是做了个特别长的噩梦,现在醒了,所以高兴。”
“噩梦?”林岚松了口气,“吓我一跳。说什么来听听,让你吓成这样。”
“一个很糟糕,很乱的梦。”成海回忆着那些画面,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的边界,“梦里有你,有雨彤,有程墨,还有很多不认识的人,和一些……生化怪物。”
“啊?还有我?”苏雨彤立刻来了兴趣,“那我在你梦里是什么样的?是不是拯救世界的女英雄?”
成海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梦里……你死了。”他似乎觉得这个说法不准确,又补充道,“也不一定,就是那种,介于死了和没死之间的状态,不过我觉得大概率是死了。”
“喂!”苏雨彤哭笑不得,“哪有你这么咒人的!早知道不陪着岚姐来照顾你了!”
“那我呢,那我呢?”林岚迫不及待地追问。
“你啊,”成海的语气变得生动起来,“你把脚扭了,我背着你玩命地跑,后面有个 oгpomhыn(巨大的)怪物追我们,后来我们找到了两个头盔,戴上之后,整个人就像被分解了一样,‘咻’一下,就传送到别的地方去了。”他说到最后,自己都为这个离奇的故事笑了起来。
“头盔?”林岚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去,她凑得更近,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什么样的头盔?科幻电影里那种?”
“谁记得清,梦里嘛,乱七八糟的。”成海笑得前仰后合,感觉自己把这辈子最离谱的故事都讲完了。
病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程墨倚在门框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聊什么呢,这么开心?医生来了,让你那榆木脑袋见见光。”
他侧身让开,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
“安东医生,麻烦您了,快看看他这情况什么时候能出院。”
安东。
这两个字像一根冰锥,瞬间刺穿了成海刚刚建立起来的轻松氛围。
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心脏猛地一沉,仿佛失重般往下坠。
内务部?他们追过来了?这个念头如毒蛇般蹿起,让他浑身发冷。
不,不对,那只是个梦,一个荒诞的噩梦。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只是个巧合,一个该死的巧合。
“你好,成海先生。”安东医生的声音响起,却让成海的神经再次绷紧。
这声音……和梦里那个审讯他的男人,他救下来的男人,几乎一模一样!
成海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为这诡异的巧合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肯定是自己半梦半醒间听到了医护人员的对话,然后无意识地把医生的名字和声音代入到了梦境里,把他塑造成了一个Npc。对,一定是这样。
“医生,我……我什么时候能出院?”成海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别着急,我先看看你的情况。”安东医生没有直接回答,他走到床边,开始动手拆解成海脸上的纱布。
纱布一圈圈被解开,光线重新回到他的世界。
“试着睁开眼睛。”
成海依言,眼皮沉重地掀开一条缝,视野里一片模糊的光影。他用力眨了眨,景象逐渐清晰起来。“看得见了,就是有点花。”
医生拿出一个小手电筒,一道刺目的光晃过他的瞳孔,成海下意识地眯起眼。
“嗯,眼睛的炎症消得差不多了,恢复得不错。”安东医生收起手电筒,从口袋里掏出一副医用墨镜递给他,“暂时先戴着这个,让眼睛适应一下。最近少看手机和电脑,多休息。”
成海接过墨镜戴上,遮住了光线,也遮住了自己眼中的一丝探究。
他终于看清了医生的脸,一张陌生的、典型的斯拉夫人面孔,和梦里那个人的样貌截然不同,他心底那块悬着的巨石,总算落了地。
“那我能出院了吗?”他追问道,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急切。
“可以。”安东点了点头,拿起床尾的病历夹,在上面写着什么,“在这里签个字,剩下的手续让你朋友去办就行。”
成海接过笔,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他抬起头,冲着林岚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程墨一把将旁边看戏的苏雨彤拽了起来,“走了走了,别在这儿当锃光瓦亮的电灯泡了,咱俩去办手续,给人家小两口腾个地方。”
“哎呀!”苏雨彤夸张地叫了一声,随即又垮下肩膀,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去就去,我就是天生的劳碌命。岚姐,这顿饭可不能少我的啊!”
她把脸凑到林岚面前,林岚嫌弃地用手指推开她的额头,“知道了,你想吃什么点什么,双份。”
“这还差不多!”
“吱呀”一声,病房门被带上,程墨和苏雨彤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这突如其来的静谧,反而让成海胸口那股压抑已久的情绪找到了出口,他猛地坐起身,不顾身上还连着什么仪器,一把将林岚捞进怀里,死死抱住。
力气大得勒人,仿佛要将她嵌进自己的骨头里。
林岚被他撞得闷哼一声,随即感觉到肩膀的布料迅速湿了一片,滚烫的液体混着他压抑不住的颤抖,让她心头一紧。
她伸手,一下一下地轻拍着他宽阔的后背。
“好了好了,我在这儿呢。”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就是晕了两天,又不是生离死别,哭什么。”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成海的脸埋在她的颈窝,声音闷得几乎听不清,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哽咽,“真的,我以为回不来了。”
梦里那被怪物追逐的绝望,被分解传送的恐惧,以及醒来后被“安东”这个名字支配的恐慌,此刻全部化成了决堤的洪水。
他不是晕了两天,他是从另一个地狱里爬了回来。
林岚感觉到他的身体还在抖,像个受了极大惊吓的孩子,她叹了口气,不再说那些不痛不痒的安慰话,只是任由他抱着,用手掌安抚地顺着他的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