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头手中的物件在黑暗中散发着柔和的青光。那是一个古老的铜制接生工具,形状像一把小剪刀,但刀身弯曲成奇特的弧度,上面刻满了与驱魔刀相似的符文。
\"不要用刀!\"老赵头踉跄着走进祠堂,衣服上满是血迹,\"那只会杀死小满的灵魂...用这个!\"
猫脸老太太——或者说那个占据小满身体的怪物——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猛地后退几步:\"不可能!你怎么找到它的!\"
老赵头将接生工具扔给我,我单手接住,另一只手仍握着驱魔刀。接生工具触碰到我皮肤的瞬间,一股电流般的感觉窜过全身,十年前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祠堂。黑暗。我和小满手拉手探险。供桌下的小门。爬进去。一双发亮的眼睛。黑衣老太太。她伸出干枯的手,同时碰触我们两人的额头。剧痛。小满尖叫着推开我。\"只带走我!放过小默!\"老太太的笑声。黑暗...
记忆如闪电般清晰,我浑身颤抖,终于明白了全部真相。
\"她同时标记了我们两个人...\"我喃喃道,\"但小满...小满求她只带走一个...\"
老赵头点头,艰难地喘着气:\"小满自愿承担了全部诅咒...保护了你...\"
怪物发出不似人类的怒吼,身体扭曲变形,时而像小满,时而变成完全猫脸人身的恐怖模样:\"闭嘴!她是我的!永远是我的!\"
接生工具在我手中越来越热,那些符文开始发光。我突然明白了它的用途——这不是武器,而是工具,用来剪断灵魂之间的纽带。
\"怎么用?\"我问老赵头。
\"必须同时接触两者...\"老赵头靠在墙边,脸色苍白,\"接触猫脸老太太的本体...和小满的身体...\"
我看向那个不断变形的怪物,意识到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猫脸老太太的本体现在在哪里?在空棺材里?还是已经完全转移到小满体内?
就在这时,阿杰突然喊道:\"林默!你的手臂!\"
我低头看去,右臂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清晰的猫爪印记,正散发着淡淡的绿光。记忆再次闪现——祠堂里,猫脸老太太触碰我的额头后,又用爪子抓了我的手臂...
\"我也是容器...\"我恍然大悟,\"备用的...\"
老赵头的眼睛瞪大了:\"原来如此...所以她今晚一定要得到你...因为小满的身体已经使用十年,快要崩溃了...\"
怪物突然扑向老赵头,利爪划过他的胸膛。老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鲜血迅速浸透了他的衣服。
\"赵爷爷!\"阿杰冲过去扶住他。
我站在原地,接生工具和驱魔刀一手一个,面对着那个既是小满又不是小满的怪物。她——它——现在完全呈现出半人半猫的形态,只有眼睛还依稀保留着小满的神采。
\"小默...快走...\"小满的声音微弱地传来,\"她已经...太强大了...\"
我摇头,泪水模糊了视线:\"不,这次我不会丢下你。十年前我逃跑了,这次我不会。\"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我脑海中形成。我低头看了看接生工具,又看了看驱魔刀,最后看向手臂上的猫爪印记。
\"阿杰,\"我头也不回地说,\"带着老赵头离开这里。\"
\"什么?那你——\"
\"快走!\"我厉声道,\"这是唯一的机会!\"
阿杰犹豫了一瞬,最终扶起奄奄一息的老赵头向门口挪去。怪物想追击,但我挡在了它面前。
\"你想要我,对吗?\"我举起带有猫爪印记的手臂,\"来拿啊。\"
怪物的眼睛——那双既像猫又像人的眼睛——死死盯着我的手臂。她歪着头,发出疑惑的咕噜声。
\"小默...不要...\"小满的声音再次响起,充满恐惧。
我向前一步,继续挑衅:\"你不是要转生吗?小满的身体快不行了吧?来啊,我就在这里。\"
怪物突然扑向我,速度快得惊人。我勉强闪开,但左臂仍被抓出三道深深的血痕。疼痛让我差点跪倒,但我咬牙坚持住。
\"不够强啊,\"我讥笑道,\"七十年的老妖怪就只有这点本事?\"
怪物被激怒了,毛发炸开,体型似乎变得更大了。她再次扑来,这次我故意慢了半拍,让她锋利的爪子刺入我的肩膀。剧痛让我眼前发黑,但我趁机用接生工具碰触了她的胸口。
一阵刺眼的青光爆发,怪物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猛地后退。接生工具现在粘在她的胸口,像被磁铁吸住一样。而我的猫爪印记也开始发光,与接生工具的光芒相互呼应。
\"现在,小满!\"我用尽全力大喊,\"用刀!刺我们两个!\"
怪物——小满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脸上表情痛苦地扭曲着。小满的声音和猫脸老太太的声音交替响起:
\"不...能...\"
\"小默...快跑...\"
\"闭嘴!你是我的!\"
\"我...不想...再伤害...任何人...\"
我跪在地上,因失血而头晕目眩,但仍坚持举起驱魔刀:\"小满...求你了...结束这一切...\"
时间仿佛静止了。怪物的动作突然停下,小满的脸短暂地恢复了正常,泪水从她眼中滑落:\"对不起...小默...\"
她的手——那只已经变成利爪的手——缓缓握住我拿刀的手,我们一起将刀尖对准了她的心脏和我的猫爪印记。
\"数到三...\"小满轻声说,\"一...\"
\"二...\"我接上,声音颤抖。
\"三...\"
刀尖同时刺入她的胸口和我的手臂。世界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
接生工具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照亮了整个祠堂。我听到两种尖叫声——一个是猫脸老太太刺耳的嘶吼,一个是小满痛苦的哭喊。强光中,我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从小满身体里被拉出来,又被接生工具的光芒吞噬。
驱魔刀上的符文一个接一个亮起,最后整个刀身变得通红,像被火烧过一样。一股难以形容的剧痛从我的手臂蔓延到全身,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燃烧。
不知过了多久,光芒渐渐消散。我瘫倒在地上,驱魔刀掉在一旁,已经断裂成两截。接生工具也变成了暗黑色,符文全部消失了。
祠堂里安静得可怕。我艰难地抬头,看见小满——真正的小满,没有猫的特征,穿着那件红裙子——站在我面前,微笑着。
\"谢谢你,小默。\"她的声音清澈如十年前,\"我终于自由了。\"
我想说话,但发不出声音。小满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点点光芒从她身上升起。
\"不要忘记我...\"这是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她完全消散在空气中。
祠堂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了云层。我听到远处传来鸡鸣声,然后是鸟叫——这些平常的声音在雾隐村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
我失去了知觉。
......
阳光照在脸上,温暖而真实。我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老赵头小屋的床上。阿杰坐在床边,正在打瞌睡,脸上还带着伤痕和淤青。
\"阿杰...\"我嘶哑地叫道。
他猛地惊醒:\"林默!你醒了!感谢老天!\"他激动得语无伦次,\"三天了...你昏迷了三天...我们以为你也要...\"
\"老赵头呢?\"我问。
阿杰的表情黯淡下来:\"他...没能挺过来。失血过多...\"他顿了顿,\"但在走之前,他说诅咒已经解除了。村里那些黑猫一夜之间全消失了。\"
我试图坐起来,全身每一块肌肉都在抗议。左臂和肩膀的伤口被仔细包扎过,但右臂...我看向那个猫爪印记,倒吸一口冷气——印记还在,但变成了疤痕,周围隐约有些细小的黑毛。
\"这个...\"阿杰欲言又止,\"医生说可能是某种罕见的皮肤病变...\"
我苦笑:\"不,这是代价。诅咒没有被完全消灭,只是...被减弱了。\"
阿杰不安地问:\"什么意思?\"
我告诉他最后的经过,以及我如何利用自己作为\"备选容器\"的身份吸引猫脸老太太的部分灵魂,然后与小满一起用驱魔刀将其重创。
\"所以...她还在?\"阿杰脸色发白。
\"不完全是。\"我摇头,\"她的主体被摧毁了,但诅咒的本质无法完全消除。就像老赵头说的,需要有人承载它...现在那个人是我。\"
阿杰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你是说...你会变成...?\"
\"不,不会变成她那样。\"我摸了摸右臂的疤痕,\"只是一小部分...在我体内沉睡。只要我不主动唤醒它,就不会有问题。\"
屋外传来久违的人声。阿杰拉开窗帘,我们看到几个村民正在街上走动,神情虽然警惕但不再像以前那样死气沉沉。有人甚至摘下了门窗上的符咒。
\"他们感觉到了变化。\"阿杰轻声说,\"村里开始恢复正常了。\"
我看着窗外的景象,心中百感交集。小满终于得到了安息,猫脸老太太的诅咒被打破,雾隐村或许能重获新生。但代价是老赵头的生命,和我将永远带着这个印记生活。
\"小满的墓...\"我突然想起,\"应该...\"
阿杰点头:\"我们去看了。棺材里...现在有了尸体。穿着红裙子的小满,安详得像睡着了一样。我们把发卡放回了她手里。\"
泪水再次涌上我的眼眶。十年了,小满终于能真正安息。
......
一个月后,雾隐村恢复了部分生机。许多搬走的村民听说诅咒解除后,陆续回来了。小满的墓被重新修葺,老赵头被安葬在祠堂旁边,村里人自发为他立了碑,称他为\"守村人\"。
我和阿杰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看着工人们拆除那些驱邪的装置。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你真的决定留下?\"阿杰问。
我点头:\"这里有我需要守护的东西。\"我摸了摸右臂,\"而且这个印记...让我与这片土地绑定了。离开太久的话,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阿杰叹了口气:\"我会常来看你的。城里现在对我来说...太吵了。\"
我们相视一笑。经历了这一切,阿杰也变了,不再是那个胆小怕事的少年。
\"对了,\"阿杰突然想起什么,\"祠堂的地下室...工人们发现了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一堆古籍...还有周婆的日记。\"阿杰压低声音,\"里面提到诅咒的起源其实比我们知道的更复杂...似乎与村里的某个古老秘密有关...\"
我若有所思地看向后山的方向:\"也许有一天,我们会知道全部真相。但不是现在...让村子先恢复平静吧。\"
傍晚,我独自来到小满的墓前,放上一束野花。墓碑上刻着\"挚友小满\",简单而真挚。
\"谢谢你,小满。\"我轻声说,\"为了十年前的保护...为了最后的勇气...\"
微风吹过,带来远处花海的香气。我仿佛听到小满的笑声,清脆如铃,无忧无虑。
回到老宅,我习惯性地检查了门窗。右臂的疤痕偶尔会发痒,但我已经学会与之共处。镜子中,我的眼睛在特定光线下会闪过一丝绿色——这是诅咒留下的另一个印记。
夜深人静时,我偶尔会听到轻微的猫叫声,或是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注视着我。但我不再恐惧,因为我知道那是什么——一部分永远无法完全驱散的阴影,一个需要被警惕但不必被惧怕的存在。
我关上灯,让月光洒满房间。窗外,雾隐村的夜晚宁静而祥和,不再有诡异的猫叫,不再有游荡的幽灵。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偶尔的虫鸣。
在这平静的黑暗中,我闭上眼睛,终于能够安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