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儿的绣鞋碾过青石板上的晨露,发间银簪在风里轻晃。
她望着苏府门楣上斑驳的朱漆,耳中还回响着张县令离去时官靴踏地的声响——那声音像根弦,绷得她后颈发紧。
\"姐!\"苏明谦从马背上跃下,腰间玉牌撞出清脆的响,\"王伯的人刚送了密信,范阳商队这个月运的三十车铁,走的是泾水支流的暗河!\"他递过卷帛时,指尖还沾着墨渍,显然是一路抄录边军布防图时蹭上的。
苏婉儿接过卷帛的手一顿。
系统界面在眼底展开,地理沙盘上泾水河道突然泛起红光——那是系统标注的\"关键转运点\"。
她想起昨夜系统兑换的《平叛策》里提到:\"范阳兵甲之利,半出私铁。\"原来安禄山早把私铁生意做到了长安眼皮子底下。
\"明远。\"她转头看向正在指挥护院搬沙袋的兄长。
苏明远的横刀斜倚在廊柱上,刀鞘上还沾着晨露,\"你带十个护院,即刻去泾水码头。\"她将卷帛塞到他手里,\"盯着范阳商队的货船,只记船号,别打草惊蛇。\"
苏明远攥紧卷帛,指节发白:\"那杨虎的人......\"
\"张县令已经带人封了城东破庙。\"苏婉儿摸出袖中染血的\"八月十五\"碎纸,\"等张大人拿到人证,这些船号就是压垮范阳私铁的最后一根稻草。\"她顿了顿,声音放软,\"记得把王伯的人护好,他手里还有范阳三年来的账册。\"
苏明远重重点头,横刀往肩上一扛,护院们跟着他鱼贯而出,靴底叩在青石板上,像擂动的战鼓。
苏明谦扯了扯她的衣袖:\"姐,我呢?\"少年的眼睛亮得像星子,腰间的箭囊随着动作轻晃。
苏婉儿低头,看见他腰间挂着自己送的《六韬》抄本——边角都翻卷了,显然日日研读。\"你去西市找刘记钱庄的刘掌柜。\"她从系统空间取出半块虎符,\"这是平卢军程将军的信物,你告诉他,苏家愿以三年盐引利润换他三日内调五百轻骑到长安近郊。\"
苏明谦接过虎符时,掌心沁出薄汗:\"姐,这是要......\"
\"安将军的野心,不是杨虎能比的。\"苏婉儿望着东方渐盛的朝阳,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平叛策已加载,当前可制定三级防御方案】。
她指尖轻触系统界面上的\"边军联络\"图标,眼底闪过锐光,\"我们得在圣人察觉前,先把刀架在安禄山脖子上。\"
苏明谦突然攥紧虎符,喉结滚动:\"姐,我一定把程将军的话带到。\"他翻身上马,马蹄溅起的泥点落在苏婉儿裙角,却被她伸手接住——那泥点里混着铁锈味,像极了战场的血。
目送两个兄长离去,苏婉儿转身往内院走。
陈氏正站在廊下,手里攥着团绣帕,帕角被揉得皱巴巴的:\"婉儿,你要去宫里?\"
\"娘。\"苏婉儿握住她发凉的手,\"女儿要去见裴尚书。\"她指腹摩挲着陈氏腕间的银镯——那是前世她送的,此刻在晨光里泛着温驯的光,\"您昨日熬的参汤,装在青釉瓷瓶里,记得让阿福给爹送过去。\"
陈氏突然拽住她的衣袖,指甲几乎掐进她肉里:\"你爹昨日又咳血了......\"
苏婉儿的呼吸一滞。
系统界面上,苏守谦的命运线突然从蓝色变成靛青——那是\"转机与危机并存\"的标记。
她想起昨夜在张县令那里看到的密报:杨国忠的人已经盯上了苏守谦的司户参军职位,而杨虎正是这条线上的钩子。
\"娘,等女儿回来。\"她轻轻掰开陈氏的手,\"爹的官印,该换个更沉的了。\"
宫城的朱门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苏婉儿站在丹凤门外,望着门楼上\"丹凤\"二字,喉间泛起铁锈味——那是前世课本里\"安史之乱\"四个字的味道。
她摸出怀里的檀木匣,匣中盐引、密信、染血碎纸,每样都硌得她心口发疼。
\"苏娘子。\"守门的小黄门哈着白气迎上来,\"裴尚书今早在内廷值房,您跟我来。\"
值房里飘着松烟墨的香气。
裴士淹正伏案批奏,听见脚步声抬头,眉峰微蹙:\"苏小娘子,你昨日说有要事......\"
苏婉儿将檀木匣放在案上,\"咔\"地打开。
盐引展开时,裴士淹的笔尖在奏纸上洇开个墨团。
他捏起那张染血碎纸,指节发白:\"这私印......\"
\"是杨国忠的。\"苏婉儿的声音像浸了冰的刀,\"杨虎勾结范阳,吞了苏家盐铺是假,借苏大人的手染指户部账册是真。
而杨国忠......\"她顿了顿,\"他要的是苏大人查到范阳私盐的证据,再以'通敌'之名把苏大人推进死局。\"
裴士淹突然将碎纸拍在案上,茶盏里的水晃出杯沿:\"你如何证明?\"
\"裴大人可知去年七月,范阳商队运了二十车盐进长安?\"苏婉儿展开另一张纸,\"户部账上只记了五车,剩下的十五车,都进了杨国忠名下的'兴和号'。\"她指尖划过纸上的朱批,\"这是张县令昨夜在城东破庙搜到的货单,每车盐上都盖着'兴和'的暗印。\"
裴士淹的瞳孔骤缩。
他突然起身,推开窗,晨风吹得奏纸哗啦作响:\"你要什么?\"
\"苏大人清白。\"苏婉儿望着他紧绷的下颌线,\"还有,范阳私铁的船号。\"
裴士淹转身时,官服上的鹘纹绣样扫过案角。
他从袖中摸出块玉牌,\"拿这个去左藏库,调去年七月的盐税账册。\"玉牌落在她掌心,还带着他体温的余温,\"三日后,我会在延英殿递密折。\"
苏婉儿攥紧玉牌,系统提示音突然炸响:【唐韵值+500,当前阶段:青史补阙(1900\/5000)】。
她望着裴士淹重新伏案的背影,喉间的铁锈味淡了些——至少,有人愿意信她。
回到苏府时,日头已爬过东墙。
正厅里,苏守谦斜倚在胡床上,咳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陈氏捧着参汤站在一旁,眼眶通红。
\"爹。\"苏婉儿跪在胡床前,将玉牌放在他膝头,\"裴尚书说,三日后延英殿见。\"
苏守谦抬起手,指节像枯枝般搭在她发顶。
他的掌心滚烫,带着病态的灼:\"婉儿,你娘说你去了宫里......\"
\"女儿只是说了些实话。\"苏婉儿按住他要咳的背,\"爹可还记得您教女儿读《贞观政要》时说的话?
'明主思短而益善,暗主护短而永愚'。
如今的圣人,需要听见实话。\"
苏明远突然撞开厅门,身上沾着草屑:\"姐!
泾水码头的船号记下来了!\"他展开一卷纸,\"范阳商队的船都打着'安'字暗记,王伯说这是安禄山亲军的标记!\"
苏明谦紧跟着冲进来,额角挂着汗珠:\"程将军的回信!\"他递过信笺,\"他说三日后丑时,轻骑会在灞桥候命!\"
正厅里突然静得能听见烛芯爆裂的响。
苏守谦望着两个儿子,又望向跪在脚边的女儿,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说出话来。
陈氏抹了把泪,将参汤递到他唇边:\"老爷,喝口热的。\"
苏婉儿望着满厅的卷帛、信笺、虎符,系统的地理沙盘在眼底展开——长安的街道、泾水的河道、灞桥的渡口,都闪烁着蓝色的安全标记。
她摸出袖中那张\"八月十五\"碎纸,突然想起系统今早的提示:【关键人物接近,坐标:苏氏正厅】。
\"姐!\"门外传来阿福的喊,\"赵姨娘带着杨府的人来了!\"
苏婉儿的心跳漏了一拍。
系统界面突然红光暴涨,警报声刺得她耳膜生疼:【检测到高危事件:赵氏联合杨国忠,计划于三日后亥时,以\"通敌\"罪收押苏守谦及其支持者。
当前唐韵值不足以覆盖危机,建议立即启动二级防御方案!】
她望着正厅门口晃动的人影,喉间的铁锈味又涌了上来。
赵姨娘的笑声像根针,刺破了满厅的希望——原来他们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