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的晚风裹着药香钻进济安堂后堂时,苏婉儿正替最后一位农妇包好治痢疾的药包。
铜铃突然在耳畔炸响般震颤,袖中系统界面腾起刺目的红光,烫得她指尖发疼。
\"原历史线:七月廿五起兵南下。\"
这行字像根烧红的铁钎,瞬间戳穿了她今日义诊时强撑的从容。
苏婉儿捏着药包的手微微发抖,野山参的苦香混着冷汗渗进指缝——前世课本上\"八年战乱\"的黑体字,此刻正化作安禄山麾下十万边军的马蹄声,轰隆隆碾过她的太阳穴。
\"阿姊?\"小药童捧着药杵探进头来,\"陈妈妈说晚膳备好了,您今日诊了三十七个病号,该歇歇了。\"
苏婉儿猛地回神,药包\"啪\"地落在案上,惊得药童缩了缩脖子。
她望着窗外渐暗的暮色,西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却照不亮她心头的阴云——从七月十五到廿三夜间集结,只剩八天。
必须赶在这八天里,把家族和长安的防线筑起来。
\"去前院叫父亲、二公子,还有我母亲。\"她扯下沾着药渍的围裙,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就说我有急事要开家族会议。\"
药童跑远后,苏婉儿推开后窗。
晚风掀起她鬓角的碎发,吹得案头的《孙子兵法》精简版哗啦啦翻页——这是系统\"历史常识\"兑换的,此刻每一页都像在提醒她:时间不多了。
当苏守谦带着苏启明跨进后堂时,陈氏正捧着茶盏站在门边,绞帕的手指泛着青白。
苏守谦的官服还没换,腰间的银鱼袋撞在门框上,发出清脆的响;苏启明抱着手臂靠在柱上,挑眉扫了眼案头堆着的军报和药单,嘴角扯出丝冷笑。
\"婉儿,可是药铺又出了事?\"陈氏先开了口,声音里带着惯有的温软,\"今日义诊我瞧着生意挺好,莫不是......\"
\"不是药铺的事。\"苏婉儿打断她,指尖重重叩在摊开的《安禄山事迹》抄本上,\"是比药铺存亡更紧要的——范阳镇要反了。\"
话音未落,苏守谦的茶盏\"当啷\"掉在地上。
他踉跄着扶住椅背,面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你、你说什么?\"
苏启明的冷笑僵在脸上,抱臂的手垂了下来:\"阿妹莫要胡说!
范阳节度使是圣上调的,边军哪能说反就反?\"
\"原历史线里,他们七月廿五就会起兵南下。\"苏婉儿掀开衣袖,系统界面的红光映得她眼底发亮,\"这是系统给的警报,和前世史书记载分毫不差。
父亲昨日翻兵书时说'范阳边军不安分',可您知道吗?
他们不是不安分,是已经在秘密集结了——七月廿三夜间,就要动了。\"
苏守谦的手指抠进椅背的雕花里,指节泛白:\"你......你如何确定这系统不是胡诌?\"
\"上月同福堂构陷我们,系统提示我查王掌柜的霉陈皮,结果如何?\"苏婉儿抓起案头的判词抄件拍在桌上,\"三日前官府的朱笔判词还贴在门口。
父亲,我不是信口开河。\"
陈氏悄悄挪到苏婉儿身边,温凉的手覆在她手背:\"阿婉说的,为娘信。\"
苏守谦盯着女儿发亮的眼睛,忽然想起昨日她站在药库前,檀木匣里飘出的不仅是野山参香,还有种他从未见过的锋芒。
这个从前只知道躲在陈氏身后的庶女,如今能让西市各行闭了说闲话的嘴,能让张郎中主动献上新药方......或许,她真的看见了他们看不见的风暴。
\"需要我做什么?\"他坐直身子,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
苏婉儿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展开提前画好的地图,指尖点在范阳镇的位置:\"第一,父亲立刻联系您在边军的旧识,尤其是朔方军的郭子仪将军——系统提示他是平叛关键。
第二,用济安堂的商路秘密收购粮食、药材,越多越好。
第三......\"她转向苏启明,\"二兄,我需要你跟着父亲学联络人脉。
安史之乱不是一家之祸,是整个大唐的劫,咱们苏家必须站在对的那一边。\"
苏启明的喉结动了动,别开脸:\"我一文人,懂什么兵事?\"
\"你懂算术。\"苏婉儿抽出一叠账本拍过去,\"收购粮食要算成本,调配物资要算路线,这些你在太学学的东西,此刻比刀枪更有用。
父亲总说你'心性浮躁',可若你能在这八天里理清楚长安周边的粮道......\"她顿了顿,\"或许父亲会重新看你。\"
苏守谦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望向次子。
苏启明捏着账本的手指收紧,忽然低低应了声:\"好。\"
陈氏一直没说话,此刻却轻轻扯了扯苏婉儿的衣袖:\"阿婉,为娘能做什么?\"
苏婉儿转身握住母亲的手。
陈氏的手背上还留着昨日熬药时的烫痕,那是她偷偷替药铺熬防疟散留下的。\"母亲可以管内宅的账。\"她将一叠房契推到陈氏面前,\"咱们在城南有三处庄子,从前由大夫人管,可大夫人上月回了娘家......\"她没说大夫人走前如何冷嘲热讽\"通房管家成何体统\",只柔声道,\"母亲若能把庄子的租子、田产的收成理清楚,咱们的粮库就多一重保障。\"
陈氏的眼睛亮了亮,随即又暗下去:\"可我没管过庄子......\"
\"您从前替父亲抄药方,能把三十味药材的配比背得滚瓜烂熟;您教我认药,能说出每味药的产季和品性。\"苏婉儿捧起母亲的脸,\"管庄子和管药铺有什么不同?
都是要算天时、理人账。
母亲,您不是通房,您是我苏婉儿的母亲,是苏家的主母——至少,在这个家里,您该有这个位置。\"
陈氏的眼泪\"啪嗒\"掉在房契上。
她吸了吸鼻子,将房契叠得整整齐齐:\"明儿我就去城南庄子。\"
夜色渐深时,后堂的烛火跳了跳,映得四人的影子在墙上晃动。
苏婉儿望着父亲翻出旧年的拜帖,苏启明低头拨弄算盘,陈氏用帕子仔细包好房契,忽然觉得眼眶发酸——前世历史课上,她只能对着\"安史之乱\"的词条叹气;如今,她的手真的能触到历史的齿轮,能带着她的家人一起,把这齿轮往正确的方向推一推。
接下来的七日,济安堂的后堂成了临时指挥所。
苏守谦的拜帖飞遍长安,从前只谈诗酒的同僚如今都关起门来听他说\"边军动向\";苏启明跟着牙行跑粮市,晒得脖颈发红却不肯歇,算盘珠子拨得比药杵还响;陈氏每日天不亮就坐马车去城南,回来时袖中总揣着新记的田亩账,眉梢眼角都是掩不住的笑意。
苏婉儿则守着系统,每日兑换最新的\"历史常识\"。
当系统提示\"范阳镇已集结八万兵马\"时
\"我要去平卢军镇。\"她将整理好的《平叛策》抄本递给父亲,\"系统说安禄山的前锋会从这里南下,我得亲眼看看他们的布防。\"
苏守谦的笔\"啪\"地断在手里:\"胡闹!
一个姑娘家去边镇,你知道有多危险?\"
\"父亲,您昨日收到郭子仪将军的回信,说'愿闻详情'。\"苏婉儿掏出系统新解锁的人脉图谱,上面清晰标着平卢军镇的守将姓名,\"我带着您的信去,带着系统的情报去。
若能说动守将提前布防......\"她望着父亲鬓角的白发,软了声音,\"或许能少死十万人。\"
苏守谦沉默良久,最终从腰间解下玉牌塞进她手里:\"这是我当年在朔方军时的腰牌,见牌如见旧部。\"
临行前夜,苏婉儿站在济安堂门口。
月光漫过\"济安堂\"的牌匾,照得\"停业整顿\"的木牌泛着冷光——同福堂还没开门,王掌柜的算盘早碎成了渣。
她摸了摸袖中系统,红光已经淡了,取而代之的是\"盛唐执笔\"阶的提示:【地理沙盘已解锁】。
\"阿婉。\"陈氏捧着包袱走过来,\"我给你备了防疟的药,还有......\"她顿了顿,\"城南庄子的老户头送了些枣子,说路上当干粮。\"
苏婉儿接过包袱,枣香混着药香钻进鼻腔。
她望着母亲眼里的担忧,忽然笑了:\"等我回来,咱们济安堂要在边镇开分号。\"
七月廿二清晨,苏婉儿骑上青骓马,望着身后渐远的长安城墙。
系统在袖中轻轻震动,提示范阳镇的集结正在进行。
她踢了踢马腹,青骓嘶鸣着冲向前方——这一次,她要让安禄山的马蹄,永远踏不进潼关。
十日后,当苏婉儿带着平卢军的密信赶回长安时,济安堂的牌匾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她翻身下马,却见药铺门口围了一圈人,小药童正红着眼眶和几个穿绸衫的人争执。
\"我们要退药!\"为首的胖子揪着药童的衣领,\"济安堂的百愈散根本不管用,我家夫人喝了反而更咳了!\"
苏婉儿的脚步顿住。
晨雾里,\"济安堂\"的金字招牌闪着冷光,像一柄突然悬在头顶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