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斜时,苏婉儿的马车碾过青石板回到苏府。
云娘掀开车帘的瞬间,穿堂风卷着院内的蝉鸣扑进来,她袖中半角军牒被吹得掀起,露出底下朱红印泥未干的痕迹——那是今早让书吏加急誊抄的副本,原件已锁进了母亲房里的檀木匣。
\"去前院正厅,让陈捕头在偏厅等我。\"她理了理鬓边垂落的珍珠步摇,鞋尖刚沾地,系统界面便在视网膜上泛起蓝光。
人脉图谱功能终于解锁了,淡金色的光网里,\"张大人\"三个字像颗发暗的铜钉,周围密密麻麻缠着几条金线,线头全扎在\"长安布行\"、\"西市米商\"几个名字上。
\"果然。\"她捏了捏眉心,前世读《旧唐书》时总觉得\"商阀倾轧\"四个字轻飘飘的,如今看着光网上那些纠缠的金线,倒像看见无数只手在扯苏氏的商路。
阿卜杜拉的商队能带来西域良马,良马能换边军粮草,粮草能养苏家新练的护院——这条链上任何一环断了,都是系统提示里那条\"截胡商队\"红线的具象化。
偏厅里飘着陈捕头带来的薄荷香。
那汉子正低头用佩刀削着竹片,见她进来忙起身,刀鞘磕在青砖地上发出\"当\"的脆响:\"苏娘子,您要的护院我调了十个,都是跟着我抓过盗马贼的,拳脚利索。\"
\"陈大哥先坐。\"苏婉儿绕过案几,将系统界面里的光网投影在茶海上——这是新解锁的功能,能把图谱具象成光影。
张大人的名字在茶海上浮起时,陈捕头的瞳孔缩了缩,刀尖在竹片上划出个深痕:\"这是杨相国身边的张参事?
上月还跟李县令说要查西市商税......\"
\"查商税是假,断商路是真。\"苏婉儿指尖点在\"长安布行\"的金线上,\"他们怕苏氏的商队抢了胡商的货路。
阿卜杜拉的驼队能运冰蚕锦,能运波斯琉璃,更能运......\"她压低声音,\"能运边军急需的盐铁。\"
陈捕头的手重重按在案上,茶盏跳了跳,溅出的茶水在光网上晕开,恰好模糊了\"西市米商\"的名字:\"娘子是要属下盯着张参事?\"
\"盯着不够。\"苏婉儿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今早让账房先生誊抄的商路收益表,\"我要你派两个机灵的,混进张大人常去的醉仙楼。
他跟那些富商喝酒时,说的话要记,掉的碎纸片要捡——哪怕是半块枣核,也能拼出整颗枣。\"
陈捕头的拇指蹭过刀鞘上的铜钉,突然笑了:\"苏娘子这法子,倒像当年李县令查私盐,连酒肆里擦桌子的布都要闻闻咸淡。\"他收起竹片揣进怀里,起身时带起一阵风,\"今晚子时我就让人蹲守,三日后给娘子递消息。\"
三日后的卯时,云娘端着药碗推开东厢门时,正见苏婉儿伏在案上看一叠染了酒渍的纸。
烛火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只张着翅膀的鹰。\"娘子,陈捕头的人送来的。\"云娘将药碗放在她手边,瞥见最上面那张纸角写着\"布行周老板 付张参事 银五百两\",墨字被酒浸得发晕,倒像一滩凝固的血。
\"把这些抄三份。\"苏婉儿将纸推给云娘,指尖在\"截胡商队\"四个字上敲了敲,\"一份给阿卜杜拉,一份给李县令,最后一份......\"她眯起眼,\"烧了,让张大人知道我有,但不知道我有多少。\"
西市的驼铃声比往日更响。
阿卜杜拉的商队扎在茶肆后巷,骆驼脖子上的铜铃摇得人耳痒。
苏婉儿掀帘进去时,那胡商正用银刀割着葡萄,见她进来,刀尖顿在半空:\"小娘子今日没带冰蚕锦,带了什么?\"
\"带了张大人的账本。\"苏婉儿将抄好的纸推过去,葡萄的甜香混着墨香漫开。
阿卜杜拉的手指刚碰到纸角,瞳孔突然缩成针尖——他认得出那是长安布行周老板的笔迹,上个月这老头还拍着胸脯说要给他免三个月栈租。
\"他们想让我的驼队改走渭水,说那里水路由官府护着安稳。\"他突然将纸拍在桌上,银刀\"咔\"地插进葡萄里,紫色的汁水流出来,\"可渭水河道浅,驼队要绕三十里山路,货损要多三成!\"
\"所以我让陈捕头查了。\"苏婉儿端起茶盏,茶里泡着西市新到的昆仑雪菊,汤色清亮得像她的眼睛,\"张大人收了他们的银子,要逼你的商队走亏钱的路,好让长安布行的船队垄断西域货。\"
阿卜杜拉突然仰头大笑,震得茶肆的布帘都晃起来。
他抽出银刀,在掌心划了道血痕,又抓起苏婉儿的手,将血按在她腕间的翡翠镯子上:\"小娘子的诚意比冰蚕锦实在。
我阿卜杜拉的驼队,往后过城门只认苏氏的腰牌!\"
苏婉儿望着腕间的血珠,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唐韵值+200,当前等级:史鉴初明(800\/1000)。\"她抽回手,用帕子轻轻擦掉血渍:\"先生的驼队若能在月末前到码头,我让大哥带护院去接。\"
\"月末?\"阿卜杜拉的手指在桌上敲出驼铃的节奏,\"不如三日后未时,西市茶肆。
我带全族的账本,小娘子带你的军牒——\"他突然凑近,眼神像沙漠里的鹰,\"我们把商路的规矩,重新立一立。\"
茶肆外,驼铃又响了。
苏婉儿望着阿卜杜拉的商队裹着尘烟离开,系统界面里\"截胡商队\"的红线正一寸寸变淡。
云娘捧着锦盒凑过来:\"娘子,陈捕头说张大人今早去了杨相国府,手里攥着个黄布包......\"
\"他越急,说明我们越对。\"苏婉儿摸了摸腕间的翡翠镯子,那里还留着阿卜杜拉的血痕,\"三日后的茶肆,该是有人要坐不住了。\"
暮色漫进西市时,青衫人又出现在街角的酒肆。
他望着苏婉儿的马车消失在坊门后,摸出怀里的密信——这次纸上写着\"苏氏掌握张参事证据\"八个字。
而在更远处的杨国忠府里,檀香正熏得人发晕,有人将这封信轻轻放在了案头,烛火舔过信角,映出两个若隐若现的字:\"变局\"。